第149章 往事
流川跟他的爸爸并不熟悉,从小开始就见得很少,在他印象中,父亲就是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一下的男人,而且,他每次出现的时候,对自己的妈妈都没什么好脸色。
流川的爸爸没有抱过他。
这种事情,在成年流川眼里并不算什么,但在幼年流川的心里,多少还是会有所期待的。
流川从妈妈和家里的老人之间的谈话中,大概知道为什么他的家庭成员会跟其他小朋友的不太一样。
爸爸不喜欢妈妈。
幼年的孩子要理解这种事情显然太过于复杂,到了少年时期,流川才基本搞明白。
自己的父母是上一辈定下来的姻缘,在他那个位居高官的爷爷坚持下,流川的爸爸被迫和心爱的女子分开,跟流川的妈妈结婚。
流川的外公虽说没有爷爷这么位高权重,但在当时也属于双方家庭政治联姻。
后来,外公因为身体问题,慢慢退出政治舞台,而爷爷则不断往上走,最后到了一个相当高的位置。
婚后,流川很快就来到这个世界,而流川爸爸则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离婚。
对此,流川妈妈其实也没有坚持运营婚姻的想法,毕竟是一个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她也是不想耗在这里。
夫妻双方都想离婚,但却在未来的十几年里都没有离成,都是因为流川爷爷的坚持。
他的政治地位不能够让家庭的瑕疵影响,只要他一天在世,国内的婚姻登记机构就不会给他们办离婚手续。
流川爸爸忍无可忍,最后选择长时间离家分居。
这也是流川从小到大很少见到父亲的原因。
百合子比流川小差不多两岁,她是流川爸爸离家后来到美国出生的。
因为父母俱在,流川爸爸不能常年不着家,所以在百合子三岁的时候,带着孩子和孩子妈妈一起回国见长辈。
流川妈妈虽说不上恨流川爸爸,但总归是把她的人生给绑住,肯定也不会对这个男人有什么好感。
自流川爸爸离开后,他们就极少见过面。
但流川不行,这是他的生身父亲,所以,百合子来到爷爷家的时候,流川也被送了回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百合子。
流川不太认识这个女孩是谁,不过,家里的长辈说的话,小孩子听进了耳朵。
年幼的流川就把常年没有父亲的恨意,加载到这个比他更年幼的小女孩身上。
于是有一天,旁边没有大人在的时候,流川把淘气爬到小树树枝上的百合子推到池子里。
这个事故造成百合子险些不能再直立行走,她的妈妈哭得简直要晕过去,流川爸爸想打流川,却被小孩冰冷的眼神给冻住了,最终没下手。
稚子何辜。
万幸的是,手术保住了百合子行走的能力,不过在往后的日子里,她时不时会受到腿部疼痛的困扰,后遗症发作也不是一次两次。
流川长大一点后,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很是懊恼,所以从此以后,只要百合子有需要,他都会在那里。
百合子从小学开始,就嚷嚷着要回国玩,其实她是想见自己的哥哥。
父母拗不过她,在五六年级的时候,每年美国夏天放长假,都会让百合子回来住一段时间。
由于住得太无聊,后面就干脆给她找个学位,让她跟着当地小孩一起听听课。
对此,流川妈妈从来都是知道的,但她也都是避而不见,只有流川去照顾自己的小妹妹。
因为妈妈,流川不会流露出对百合子过多的喜欢,但内心深处,他还是很乐于答应百合子的任何要求。
就这样,一直到流川到美国之前,这两兄妹就以特殊的方式,慢慢长大,感情也维持得很好。
在流川读高一的时候,也就是樱木背伤痊愈从医院回家的那一天,流川的爷爷去世了,同一天,流川的父母办了离婚手续。
樱木听到这里,愣了好一会,他打断流川的话:“所以,那一天你提前从学校离开,是因为……”
“嗯,因为他们要办手续,我也需要到场。毕竟,我是未成年,抚养权给谁需要听我的意见。”流川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来有任何情绪。
但樱木听出来了,侧躺着的他,把脸埋到枕头上,咬了一下枕头。
狐狸,那一天是同时失去了爷爷和爸爸啊!
流川揉了一下他的脑袋:“本来确实心情不太好,不过,捡完你掉了一地的东西之后,我觉得自己就没事了。”
“没事你个鬼!”樱木的声音嗡嗡地从枕头里传出来。
流川笑了一下,继续讲自己家里的事。
流川爸爸虽然基本完全缺席流川的整个成长过程,但父子之间到底有血脉联系,尤其是流川到了美国后,流川爸爸都是尽力给他帮助。
包括但不限于找学校和找房子。
流川在洛杉矶的第一个住处,就是爸爸提前买给他的。
流川想拒绝,但妈妈说没必要,那是大人之间的事,跟孩子没关系。
最后流川还是住进了这栋小独栋。
还很小的时候,流川的性格并不像现在这样冷冰冰,虽说比其他孩子严肃不少,但总体来说还是蛮活泼的。
到幼儿园被其他孩子笑话没有爸爸,对他的性格影响挺大,流川也是从那么小开始,就跟同学打架,谁笑话他,他就揍谁。
为此,流川妈妈可没少跟小朋友家长道歉。
对流川性格转变起到关键影响作用的,是他推倒百合子导致她受重伤。
在流川妈妈赶到之前,流川几乎处于被所有大人批评的状态,孤立无助,虽说最后大人们没有再怪他,但这个经历对流川创伤很大。
从此,流川就成了一个对周围的人和事都不大搭理的状态,他的棱角和触觉,只在面对妈妈的时候会变得像曾经的自己。
说到这,樱木的心颠颠地颤了几下,那是心疼的感觉。
流川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侧躺着面对樱木,眼睛聚焦的是樱木的下巴,所以眼皮略略往下垂,看起来更像个可怜孩子。
一直看着他眼睛倾听的樱木,都忘了现在自己才是更可怜的伤患,抬起上半身,凑过去亲了一下流川的嘴唇。
亲完后,两个人都无语了。
樱木突然变换姿势,牵扯了一下,瞬间疼得五官挤在一起。
流川完全没有料到,樱木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受宠若惊了一会,就赶紧扶着樱木躺好。
这么一打岔,刚才好不容易产生的温情脉脉又给一棒子打没了。
讲故事的人,情绪被打断,老半天没捡起来,流川沉默了好一阵,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讲完。
樱木那阵缓过来后,张着耳朵等小半天都没听到人吱声,换平常,他就直接用脚踹了,现在下半身活动不便,他也只能用手戳:“喂!发什么愣呢?讲完啦?”
流川抓住他乱戳的手指,放在手心里揉了揉:“没。”
“那接着讲啊。快点!”
流川对樱木这种想听故事的八卦脸没什么办法,也没放开他的手指,就这样抓在掌心握着,继续说。
流川爸爸到美国已经很多年,流川爷爷虽然死扛着不给他离婚,但对分居的儿子并没有真的不管。
借助家里的资源,流川爸爸在这里的媒体产业经营得还不错。
洛克,就是他从自己公司亲自挑出来跟着流川的。
多年的合作,也确实证明了流川爸爸用人有把刷子,只不过,现在洛克已经完全成为流川的人,而不是原来老板旗下的驻外工作人员。
流川自己的日子过得挺好,他爸爸能插手的地方越来越少。
不过,流川虽然没有仔细过问,也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在舆论圈还算顺风顺水,爸爸在暗中是有动作的。
樱木听着,以为故事讲完了,就想把手抽回来,两个人的手心放在一处,都快出汗了。
流川却把他攥得更紧了些,从开头到现在平静讲故事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眼神温柔中还带着点歉意,看得樱木莫名其妙的。
“热。”
“大白痴,天文台那次……”
流川在格里菲斯天文台给樱木戴上戒指后,这个地方已经不算他们间的禁区,但流川觉得,他还欠樱木一个完整的解释。
“我准备出门去天文台见你,百合子给我打了电话,那个时候她的腿,后遗症发作……”
后面都不需要往下讲,樱木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没有前情提要,单单讲天文台爽约的事,樱木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理解流川。
自从知道了他和百合子这对兄妹之间牵扯着上一辈的纠葛,樱木就特别心疼流川,什么天文台,就算再放他几次鸽子,樱木也不会再有怨言。
樱木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男朋友,明明他除了爷爷奶奶外,没有其他亲人,而流川父母俱在,可樱木就是心疼流川心疼得不行,如果不是现在身体行动不便,他肯定把那个黑脑袋拽到怀里好好抱一阵。
正这么想着,樱木却被流川搂进怀里,一点点在他后背上上下下地捋:“大白痴,想知道什么,以后可以直接问我。不要自己瞎猜、难过。我最希望的,就是你可以一直快快乐乐地,待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