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聊,我去看看言卿。”
顾清焰站起身,微不可察地扫了季骁一眼。
“我跟你一起!”
萧頔看出了她的不悦,马上举手表示同行,
“正好跟傅哥谈谈。”
顾清焰点点头,两人一道往楼梯口走。
咔哒。
背后突然传来煤油打火机的声音,随即飘起烟草焚烧的气味。
季骁习惯性地抽了口烟,慢悠悠说道:
“他可以没有女人,也可以有很多女人——唯独不能只有一个女人。”
顾清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就想转身怼他,结果被萧頔用胳膊肘戳了一下。
“?”
顾清焰望向萧頔,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不爽。
萧頔拼命冲她使眼色,下巴还往楼梯的方向抬。
意思是让她别跟季骁计较,赶紧上楼,眼不见为净。
“……”
顾清焰又是一个白眼,强压下心里的怒火,抬腿往楼上走。
萧頔刚松了口气,冷不防听见季骁又道:
“把我大老远叫回来,他自己好有时间哄女人?”
顾清焰顿住脚步,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我朋友叫言卿,语言的言、爱卿的卿,不叫那个女人——”
萧頔猛扯她的袖子,但顾清焰似乎完全没感觉到。
“既然是来做客,起码尊重一下主人家吧?”
她挑起了眉,眸中锋芒毕露,
“背后偷偷编排人家也就算了,你直接摆明面儿上,以为人人都聋啊?”
萧頔倒抽一口冷气,脑门儿上挂满了黑线。
季骁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轻蔑冷笑。
他别过头,懒得搭理顾清焰。
“傻x。”
顾清焰低声骂了句,加快步伐往楼上走。
萧頔欲哭无泪地看看顾清焰的背影,再看看客厅里似笑非笑的季骁,一时间左右为难。
白夜挥了挥手,示意萧頔先上去,这里有他。
萧頔无奈摇头叹息,转身去追顾清焰。
……
客厅。
白夜瞥了季骁一眼,指节敲了敲茶几,
“屋里憋得慌,咱俩出去聊聊。”
“嗯。”
季骁点头,正要熄灭手里的烟头,却发现茶几上没有烟灰缸。
他扫视一圈,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将那半截烟摁进花盆的土壤里。
两人出门后,佣人们连忙打开窗户通风,想方设法除去残余的烟味。
花园。
白夜伸了个懒腰,深深呼吸几口清新的空气,目光转向远处的花海:
“这地方挺不错,对吧?比咱们以前待的地方好多了,跟童话似的。”
季骁又点起一根烟,耸了耸肩,
“还行。来一根吗?”
白夜摇摇头,玩笑道:
“老傅戒烟了。为了照顾他的感受,我跟沈自容也不在他面前抽。”
“他戒烟了?”
季骁眼中闪过诧异,语调波澜不惊,
“以前烟瘾不挺重么。”
白夜点头,“没错,但人家说戒就戒了——为了备孕嘛。”
“备孕?”
见季骁愣住,白夜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戏谑,
“所以嘛,咱几个也别在人家两口子面前抽烟了。
“况且,二手烟危害更大,万一耽误了人家要孩子……啧,我可不想被老傅收拾。”
他看得出来,季骁跟言卿不太投缘。
与其实话说,言卿身体差,闻不了烟味儿,还不如借口他们在备孕。
反正也没说错。
一来,不会让两人之间的矛盾增加;
二来,也能让季骁意识到,言卿在他傅哥心里的地位。
简直百利而无一害。
果然,季骁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烟头扔在脚下碾灭。
“喂,你这什么表情啊。”
白夜忍不住揶揄,
“放心,不是老傅不够意思,结婚都不通知你……是他俩还没来得及办婚礼呢。我估摸着,等帝都情况消停点儿,事儿该办还得办。”
季骁转过脸不看他,起伏的胸膛宣示着烦躁:
“他是疯了……你也不拦着。”
“呦呵?”
白夜乐了,暗自开始吐槽——
你这就觉得他疯了?
我要是告诉你,他为了救言卿差点儿死了,刚躺了几天、一脱离危险就偷摸着跟人家扯证……
你还不得气疯啊?
“老傅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虽然心里那么想,白夜嘴上还是风轻云淡,
“别人哪能做得了他的主。”
话一出口,又在心里补充——或许言卿除外吧,没准儿她能做得了傅妄烬的主。
“那个女人,对他没什么好处。”
季骁又抽出一支烟,但没点燃,只是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无非是增加了一个累赘而已。”
白夜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说,你不会是老傅的毒唯吧?”
“什么?”季骁有些懵,“什么唯?”
“……你这么理解吧,”
白夜想了想,
“就比方说,老傅是你偶像,你是他粉丝……你就觉得他就只能一个人,绝对不能谈恋爱啊结婚成家什么的,否则都是对他有害。”
毕竟,有一句话说得好——
毒唯只对真嫂子破防啊!
“没有。”季骁否认,“我只是认为,他不应该跟这样的女人在一起。”
白夜闻言挑起了眉,
“这样的女人?你才跟言卿见过一面,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人?”
季骁耸了耸肩,语气透出几分轻蔑,
“反正不怎么样。长相还过得去,至于别的……不知道傅哥怎么会看上她,完全就是个无用的花瓶。”
白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啊,其实他也不知道傅妄烬到底是怎么看上言卿的。
反正人家就是搅和在一块儿了呗。
“你看你,以貌取人了吧。”
白夜双手抱胸,
“我这么跟你说吧,起码在咱们这群人里,言卿的高考分数是最高的——”
季骁实在没忍住,冷嗤了一声,“你他妈在逗我?”
高考分数?谁他妈在乎这个!
“我说完了吗你就打断我?”
白夜不紧不慢地解释,
“这说明,人家智商没问题。小孩儿的智力都随妈,你懂不?老傅要找个胸大无脑的,再生个小傻子出来,这咋整?”
见季骁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
“再说了,人家又会下棋又会拉琴,放古代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她家要是没出事……哦对,忘了说,人家老爸可是A大的教授,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教授,她妈也是豪门出身的千金。不管是钱还是社会地位,人家都不缺啊。”
白夜瞥了眼季骁,
“也就你把老傅当香饽饽,一般人躲他都躲不及呢。言卿家里要是没出事,人家找对象没准儿都不考虑他。找个身世清白、性格温柔的公子哥儿不好么?非要跟着个腥风血雨的活阎王?
“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是老傅强取豪夺、死乞白赖地缠着人家,不是人家使了什么手段倒贴上来的——”
他似笑非笑,“你可别误会。”
季骁脸色变了变,过了许久才开口:
“那又如何?傅哥迟早会明白,那女人不适合他,对他没好处。到时候,就该悔不当初了。”
他这死犟的态度,把白夜都气笑了。
“我说你小子,先是觉得言卿不怎么样,然后又说她不适合老傅……那我问你,谁适合他?”
白夜忍不住腹诽——你要敢说沈知意,老子先敲你一顿。
“我觉得——”
季骁犹豫几秒,说出了一个名字。
白夜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
“还是当她死了吧,不要再提了。”
季骁垂下眸子,表情凝重了不少……最后才缓缓点头。
“人嘛,总得往前看。”
白夜意味深长地说道,
“话又说回来,以老傅的个性,他要是对她有意思,肯定就跟对言卿似的,纠缠个不死不休……又怎么会弄得不欢而散呢?”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吐槽——
傅妄烬那狗样儿,哪怕言卿往他身上捅刀子,估计只要招招手,他又屁颠屁颠地过去了。
没眼看,真他妈没眼看。
如果不是清楚言卿的身世,他还真以为,她是不是什么苗疆传人、会给人下蛊的那种。
白夜忍不住想,等言卿跟傅妄烬结婚,怎么都得给他单开一桌——
啊,他可真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一枚啊!
***
傅妄烬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迫”当了回白夜的儿子。
“情况比我想象得好,没有发生恶化。”
萧頔查看过一番医疗仪器的监测记录,松了口气,
“应该不会有事。”
傅妄烬皱了皱眉,“她体温没降下来。”
“问题不大。”萧頔想了想,“等她睡醒再说。没有明显病灶的话,多喝热水、好好吃饭,或许发发汗就好了。对了——”
他转向顾清焰,
“我想,你是不是……把有些情况跟傅哥讲讲?”
“……”
顾清焰挠了挠头,
“行是行。但大小姐有时候神神秘秘的,连我也瞒着……我只能说些我能看出来的。剩下的你们得问她。”
嘴上这么说,但顾清焰明白,她是站在言卿这边的。
有些事,既然拿不准言卿愿不愿意告诉傅妄烬,那就把决定权交给她自己。
“好。”萧頔点点头,“傅哥,咱们去外面说吧,别吵着言卿。”
几人到了卧室外,小心地关紧了房门。
顾清焰简短地说了棋谱的事,随后忍不住苦笑:
“我都说了,会把所有资料都弄到手……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非要自己把那一大堆东西默写出来,还不一定全对。这不是白费功夫么?”
“……”萧頔沉默片刻,“你觉不觉得,她需要个心理医生?”
“哈?”顾清焰有些懵,“心理医生?”
萧頔垂下脑袋抿了抿唇,
“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早上看监控的时候……我觉得她在厨房的状态有点奇怪。而且,你刚刚说过,默写棋谱的行为,其实属于白费功夫,根本就犯不着,对吧?”
顾清焰的心突然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我做过一些心理学方面的研究。”
萧頔叹了口气,
“之所以不睡觉也要把记下来的棋谱全部整理出来……或许是等不及、也可能是对未来不确定的忧虑。因为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所以现在就要拼了命地抓住一切可能抓住的东西。”
顾清焰惊讶,“她……不相信我的能力?”
“非也。”萧頔摇摇头,“很简单的道理。言教授的资料被存放在A大进行整理和破译,大家包括言卿在内,都认为不会出什么问题……结果呢,一晚上整层楼都被砸掉了。这就是不确定性的来源。”
“言卿会发现,很多事都不会按照常理发展。就算她知道,凭你的能力,一定能帮她拿到所有的资料……但她依然不敢保证,过程中会不会再次出现什么意外,导致功亏一篑。”
“所以,她要把自己记住的,全部写出来。这是耗费几个小时就能做到的,不存在任何不确定性……或许,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萧頔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我觉得她陷入了某种误区——她在使用自己的生命,去达成一些她认为很重要的目的。”
顾清焰没说话,而是望向傅妄烬。
“傅哥……”
萧頔欲言又止。
傅妄烬眸色暗了暗,薄唇抿得很紧,正要开口时,忽然听见门里传出言卿微弱的声音——
“有人吗?”
“她醒了。”
傅妄烬深吸口气,拧开房门走了进去,脸上的表情也温柔了许多,
“卿卿,感觉好点儿了吗?”
卧室外,顾清焰一脸震惊。
她轻声问萧頔,
“他怎么知道大小姐醒了?心灵感应?”
“这个……”
萧頔苦笑着摸摸后脑勺,
“有没有可能,是他听力好?”
“那我也不聋啊!”
顾清焰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这门隔音这么好,他都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萧頔无奈,“其实,现在咱们俩这么说话,傅哥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的……”
顾清焰沉默了。
卧室里。
言卿把拇指上的夹子拔下来,不满地噘了噘嘴,
“难怪我觉得哪里不太舒服……夹得我都有点痛了。”
她抬起脸,笑眯眯地看着傅妄烬:
“我好渴,能不能给我倒点水?”
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连忙补充,
“如果有橙汁……就更好了。”
傅妄烬点点头,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成,乖乖躺着,我去弄。”
说罢,便离开了卧室。
萧頔趁机走到床边,小心地问言卿,
“那个……言卿,恕我冒犯,我觉得你最近心情好像不太好……”
他咽了口唾沫,谨慎说道,
“我想,你是不是找个,咨询师什么的聊一聊,或许会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