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医院。
言卿躺在病床上,像是睡着了。
只是眉头微微蹙起,不太心安的模样。
她左手的纱布刚换过,右手又挂上了吊瓶。
“唉,先是暴饮暴食,路上还全吐了。”
顾清焰担忧地抿了抿唇,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吐了两回,胃都空了,最后胆汁都吐出来了。”
萧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低声解释,
“她肠胃很差,照这么吃喝,肯定要肠胃炎。何况还喝醉了酒,免不了头晕恶心。之前她在云景花园的时候,本来也接触不到酒精这类东西……今天突然喝这么多,身体适应不了,有类似应激的反应也不奇怪。”
顾清焰叹了口气,“昨天还发高烧……估计还没缓过来。”
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萧頔只觉生无可恋。
“唉,说实话,言卿她以前一直很抗拒治疗,药也不吃、饭也不吃,按傅哥的话讲,没饿死就算不错了。可是最近,她像变了个人似的,状态越来越好了……我还以为她懂得爱护自己了。结果——”
他瞥了一眼病床上的言卿,差点背过气去。
“又给自己折腾躺下了。”
“唉,你们一个个的到底是怎么了啊……”
顾清焰凝视着好友的睡颜,言语间意味深长。
“大小姐,从小到大,她一直聪明、漂亮,出类拔萃……父母、哥哥都把她捧在心尖儿上,所有人都会情不自禁地喜欢她。”
“而且,不像那种温室里的花朵,她有主见,天赋异禀,也肯下苦功。所以,我跟她认识这么多年,可以很负责的说,只要是她下定决心要去做的事,几乎就没有做不成的。”
“可是这些天……她受到的挫败和打击,可能比她前二十年人生里加起来还多。”
“呕心沥血地布了局,眼看要成功了,结果江鹤延不翼而飞了。”
“巷子里枪声一响,我都吓懵了,她还不怕死地往前冲……估计后面回过味儿来,也该吓坏了。”
“人从高度紧张的状态突然松弛下来,本来很容易生病。何况又是害怕、又是失望……从某种程度上,暴饮暴食也是一种宣泄。”
宣泄完,或许就好了。
顾清焰敛了敛目光,转眸望向萧頔,发现他陷入了沉思。
“萧医生?”
萧頔回过神来,“啊?”
“她今晚要留院观察吗?”
“嗯……最好留下。”
萧頔无奈,“毕竟发着低烧。”
“那我陪床吧。”
正说着,顾清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还是换个人来吧。”萧頔同情地看着她,
“昨天你就没怎么睡,这么下去肯定扛不住。”
“换谁来?傅妄烬么?”
提到这个人,顾清焰积攒的不爽突然爆发了,
“中午我还跟卿卿说了几句他的好话,晚上他就把她一个人扔那儿喝酒?”
“哦,对。怎么能算扔下她一个呢?傅爷不是还体贴地派了个司机么?”
“这个,”面对顾清焰的质问,萧頔艰难挤出笑容,
“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吧……”
“误会?”顾清焰挑眉,更加不爽了,
“什么误会能让他放心把一个高烧刚退的病人放外头喝酒?”
“不,我……哎!不是……”
萧頔欲哭无泪。
苍天有眼,他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啊!
言卿从他这儿离开的时候,虽然有点失落,但也不至于成这样啊!
难道又跟傅哥吵架了,这才借酒消愁?
可是从傅哥的回复看,也不像吵架啊!
唉,他好难,真的好难啊!
身边这么些人,也就白夜能省点儿心了。
这么一想,萧頔就差抹泪了。
好在顾清焰没再难为他,开始认真思考晚上的安排。
萧頔说得没错,她昨晚不仅没好好睡,甚至还抱着电脑加了会儿班……今天的确有些精力不支,再熬一晚上,可能熬不住。
况且,顾清焰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言卿被挪到病房,她连护士的影儿都没看见。
什么换药扎针,都是萧頔亲力亲为。
“萧医生,晚上会有护士来查房吗?”
萧頔被问住了。
过了几秒,他干笑两声,
“这间是私人病房。一般不配护士。”
私人病房,为了隐私和安全,一般都是自己带护工来。
顾清焰挠了挠头,感到有些麻烦。
找谁来帮忙照顾言卿呢?
或者……现在从云景花园调个佣人?
病房里,空气一片寂静。
突然,病房门把手被人从外面压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顾清焰和萧頔几乎同时望向门口。
门被推开。
傅妄烬略一低头,迈了进来。
手里还拎着个保温桶。
“傅哥!”萧頔突然大惊失色,“你怎么来了?”
傅妄烬极不耐烦地掀起眼皮,
“我怎么不能来?”
萧頔挫败地垂下了脑袋,小声嘟囔,
“可是傅景珩连我这儿都盯得死紧,你还明晃晃地跑过来……”
傅妄烬嗤笑一声,眼底漠然,
“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而已,你们还真把他当回事儿了。”
聪明如顾清焰,自然是听出了些什么。
看来,有些内情,她并不清楚。
“既然傅哥来了,咱俩就走吧。”
萧頔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又要拉着顾清焰走。
“啊?”顾清焰也懵了,“走?那言卿她——”
“有傅哥呢。”
萧頔笑得比哭还难看。
“可是……”顾清焰不可置信地看了眼傅妄烬,
“他昨天不是已经熬了一晚上了吗?就算精力再好,也撑不住连续两晚上吧?还是找个人来帮忙吧!”
“行行行,找人帮忙,咱俩先走。”
萧頔一边随口敷衍她,一边扯着她的袖子往门外走。
顾清焰拗不过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门。
……
傅妄烬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言卿。
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言卿依旧睡得不安稳。
脑袋不安分地往侧面动动,眉头依旧蹙着,小嘴噘得老高。
傅妄烬突然恶劣地想,不如动手把眉心给她按平了。
伸出手,指尖停在了她眉心约一寸处。
似乎感觉到了炙热的温度,言卿的眉蹙得更紧了。
哪怕闭着眼,脸上也写着戒备。
傅妄烬收回手,别过头,嘲讽一笑。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相信她的那些鬼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