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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亓朝开国皇帝能征善战,在位几十年不断扩充国土版图,土地辽阔。

朝廷想了许多办法增加人口,奈何百余年来天灾兵祸不断,人口逐年减少。

禹州城很大,只是相比照西县而言。

以周诚的眼光看,禹州城的人口还没现代一个镇人口多。

国土和人口是一个国家强大的重要因素,冷兵器时代国土再大,若是人口太少,早晚会被异族人占领。

周诚揣着手在街上闲逛。

有钱人确实不少,也难怪袁玉竹的胭脂铺生意好。

开铺子做生意还得大城市赚的更多。

“没钱就别来医馆,今日开了口子赊给你,明日就会有更多的人效仿,我这是医馆不是善堂,人人都学你我这医馆还开不开了。”

“大夫,求你行行好救救我娘,等海水解冻我就去海里采珠,一定会还清药钱。”身形单薄的少年苦苦哀求。

“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大夫不耐烦地甩开扯住他衣服的少年。

少年被甩出门外,倒在周诚脚边。

“哎呦!”

少年吃痛地喊了声,托着右手肘浑身颤抖,仿佛忍着极大的痛苦。

手肘的衣裳擦破,露出里面的柳絮和茅草。

边上包子铺的老板连忙劝道:“荣大夫,海潮也是着急他娘的病,有什么话好好说。”

大夫看少年的眼神带着不屑,冷嗤道:“少在这儿装,没钱就快滚。”

周诚瞥了他一眼,弯腰将人搀扶起来:“没伤到哪儿吧?”

少年摇了摇头,冻得青紫的嘴唇抖了抖:“没事,谢谢大哥。”

包子铺的老板语重心长地劝说:“海潮,你爹没了,给你娘治病花光家中银钱,你们兄妹四人还要过日子,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弟妹们想想。”

言下之意就是别在他娘身上浪费钱财。

冯海潮垂头沉默不语。

人生而不易,繁华盛世且各有各的不易,在古代更是随处可见各种不幸的人。

周诚不是个凉薄之人,不影响自身和家人安危以及利益的情况下,遇到这种情况能帮就帮。

摸出些碎银子放在他手里。

“我见前边还有一家医馆,去那儿请郎中给你娘看病。”

冯海潮看着手里的碎银,大概一两左右,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冯海潮想到爹死后,艰难的日子,圆圈倏地红了。

“大哥,我......”

周诚善意地笑笑:“借你的,下次我来你若是凑够了就还我。”

冯海潮抹把泪点头:“大哥,银子我一定会还你,我叫冯海潮,家住......”

冯海潮自报家门,又问了周诚住哪儿,再次道谢后就快步跑远。

包子铺的老板笑道:“这位兄弟真是心善,只是这银钱恐怕海潮一时凑不齐,劳烦你多宽限他些日子。”

“掌柜跟冯海潮很熟?”

反正没什么事,周诚买了两个海带馅儿的包子,听老板讲八卦。

热腾腾的包子,面皮做的挺好,就是馅儿没肉也没什么油水显得干巴巴的,味道有所欠缺。

“岂止熟,我们两家就是邻居。

海潮他爹活着的时候在盐亭做盐丁,每月两日月休就下海采珠。

他娘给人浆洗衣裳,养活四个儿女虽艰难倒也能糊口。

去年八月海潮爹下海采珠就再没回来,多半是下海后腿抽筋淹死了,天天都有人葬身大海,这种事很寻常。

他爹死后他娘一病不起,治了几个月不见好,家里也断了收入。

夏日还好,海潮能去海里找点东西,总归是饿不着,到冬日就不好过了,还得给他娘抓药。

平头老百姓日子都不好过,救急不救穷,总不能一直帮他们,我们也要过日子不是。”

周诚点头:“是这个理儿。”

“要我说啊,就不该继续给他娘治病,大夫都说他娘的病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她想不开日日吃药也不管用。

锅都快解不开了,可这孩子执拗,就是要给他娘治病,也不怕人财两失。”

不管冯海潮的娘是什么病,钱给了,周诚就不心疼。

“掌柜的,你这包子做的不错,若是能加点油、肉或者虾,味道会更好。”

老板苦哈哈道:“干虾加进去不好吃,加油和肉价格就得涨,买的人就更少了,这年头买卖难做啊。”

“小麦的价格跟猪肉价格差不了多少,说不定加一点点肉沫进去,赚的是少了点,生意好也就赚回来了,薄利多销嘛,可以试试看。”

这种没有一点油水的海带馅包子,还不如馒头好吃。

老板想了想说:“倒是有点道理,那我明日试试?”

周诚笑:“我明天还来买。”

老板嘿嘿笑:“那感情好,大兄弟是来走亲戚的吧?”

“嗯,对了掌柜的,我想买点干货,干虾淡菜海带什么的,你知道去哪儿买吗?”

作为一座海边城市,偌大禹州城竟然没有卖海产品的干货店。

老板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道,我岳家就是靠打渔为生,你要买我让我家小子带你去,价格肯定便宜。”

“好啊,那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

老板怕周诚反悔,立马将大儿子喊出来。

包子铺老板的大儿子也是盐丁,海面冻上后能休息四五个月,其余时间都在盐亭晒盐。

十八九岁的清瘦青年,脊背微微有些佝偻,面庞黝黑一副老相,双手时常泡在盐水里,不知道脱了多少层皮。

“大海,你怎么不跟你爹做包子?”

做包子馒头卖总比做盐丁更轻松些,收入也跟次昂

何大海憨厚地笑笑:“二弟已经跟爹做包子,我做盐丁能多份收入,家里也不用买盐。”

周诚诧异道:“盐亭还给发盐?”

“不是,月休的时候褡裢在盐水里过一遍,褡裢干了把上面的盐刮下来,一家人够吃一个月。”

何大海有些囧地补充道:“不光我一个人这样做,所有盐丁都这么干。”

有些胆子大的还往口袋里塞两把盐,攒的多了吃不完卖给左邻右舍也是一笔收入。

只要不是太过分,监工都睁只眼闭只眼。

毕竟顶着烈日晒盐,双手泡在盐水里不是个轻松的活儿。

手脱了皮碰到盐钻心的疼,但凡家里日子不是太难都不愿意去。

只是比起朝不保夕的渔民,又更安稳些。

周诚恍然:“原来是这样。”

“我还想买点盐回去,你有没有认识的人手里有多余的盐?”

海面冻起来,晒盐只能以后再说,先买些回去。

“有,我先问一问。”

“劳烦了。”

出了城走了大约半个多时辰,来到海边村子。

想当年,走半个小时都嫌远,出地铁站就是共享单车。

来到交通靠走的时代,当了两年农民,走路对他来说已经是小菜一碟。

海边凌冽的寒风像钢刀刮在脸上,何大海冻得脊背更弯。

渔民不善种植养殖,家里也没有地,粮食全靠从海里打捞到的海味换。

渔民出海打渔风险极大,每次出海捕捞就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即便运气好打捞到品相好的珍珠依然卖不了多少钱。

日子比农民还苦。

有时周诚觉得老天给他一个空间,并提前给他预警,让他做好准备穿越到这个落后贫穷的朝代。

不是让他体验人间疾苦,而是让他看看百姓过的有多苦。

就问他看不看得下去。

他还真看不下去。

太穷了。

太惨了。

一个个瘦骨嶙峋,衣裳补丁摞补丁。

穿越前,全世界还有些国家的人依然贫穷吃不饱肚子,但自己的国家不说全民小康,起码温饱有保障,实现九年义务教育。

至于新闻上看到的难民,终究只是新闻上看一眼,没有亲眼看到冲击感强。

尤其是看到一个个黑黝黝瘦竹竿似的小孩,穿着塞着茅草的衣服瑟瑟发抖,鼻子就发酸。

老人也可怜。

来禹州城路过两个村庄,年老体衰丧失劳动力老人会被儿孙送到山里等死。

就算儿孙孝顺不愿意老人也会主动要求去,目的就是为了省下粮食。

周诚想,捱过这两年不但要多种粮食,棉花得种上。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让更多的人能吃饱穿暖。

渔村的房子全是用石头盖起来,屋顶上是黄褐色的草盖。

比村里土木结构的茅草房更牢固,没有木梁,不会因为海边潮湿而损坏。

何大海在一户人家前停下脚步:“舅娘,你在吗?”

木门咯吱一声响,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妇人站在门口,见到何大海笑道:“大海,你来了,快进来。”

“舅娘,这是周掌柜,他想买些虾和海带之类的干货,我爹让我带他过来。”

何大海舅娘高兴不已:“有有有,周掌柜稍等,我马上拿出来。”

何大海舅娘很快拿出一堆东西。

捆成捆的海带、海鱼、鱿鱼、虾干、淡菜。

海带二十文一斤,海鱼鱿鱼虾干淡菜二十八文一斤。

粮价上涨之前这个价格偏高,但跟如今的粮价对比,已经算得上很便宜了。

毕竟这些食物也是能管饱的。

周诚瞧着品质还不错就没跟她讲价。

总共有七十二斤,不到二两银子。

“周掌柜,我娘家还有,您还要吗?”

周诚想了下说:“要,我现在拿不走,明天再来。”

没有新鲜的海鲜,有干货吃也不错。

“好好。”

一阵海风吹来,何大海差点冻成狗,缩了缩脖子,吸吸鼻子扛起麻袋。

何大海干惯了体力活,扛着七十多斤对他来说小意思。

“谢啦。”周诚不跟他客气。

“不客气,这天可真冷,舅娘你快进屋吧。”

“诶诶,大海你慢点儿啊,周掌柜慢走。”何大海的舅娘很高兴,比起海货,她更喜欢粮食。

“婶子再见!”

走出一段路,周诚问道:“你舅娘一个人住?”

“嗯,我舅前些年出海遇到风浪死在海里,表哥两年前也没了,表妹嫁了。

我舅娘年纪大了不想再嫁,就靠赶海捡点海货过活。”

何大海扛着麻袋,倒是没有来的时候冻的厉害,说话也利索多了。

“做渔民风险真大。”

“是啊,所以我爹才会让我去盐亭做工,虽说辛苦,至少能好好活着。”

......

冯海潮拿着周诚给他的银子抓了药,还没到家就听到弟弟妹妹的哭声,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跑到家看到年纪最小的弟弟妹妹坐在门槛上哭。

“二弟小妹,是不是娘怎么了?”

冯海涛摇头:“哥,姐被奶奶卖了。”

冯海潮脸色一变:“卖到哪里去了?”

“娄员外家做丫头。”

冯海潮轻轻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卖到青楼就好。

他们这样的家庭,女娃被卖是早晚的事,家中有长辈,他就是想阻止也没有办法。

现在是大妹,下一个就是小妹。

“别哭了,等哥哥挣够了钱就把她赎回来。”

“咳咳咳。”

陆氏虚弱的咳嗽声传来。

冯海潮将药交给冯海涛:“给娘把药熬上,我去看看娘。”

小兄妹俩听话的去灶房,将药倒进炉子上的瓦罐里,生火熬药。

王氏躺在炕上望着屋顶默默流泪:“是娘拖累了你们。”

冯海潮站在门口,抿了抿唇说:“娘,爹已经走了,你再不好起来小妹也会被奶奶卖了,兴许还有海涛。”

王氏的眼泪流的更欢。

她也想好好起来,可一想到男人没了,她就万念俱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想跟着男人一起去。

冯海潮在心里叹气:“大妹卖了多少钱?”

“三两银子,你奶奶拿走了。”

“娘,你想看着我们兄妹全都被奶奶卖了吗?”

奶奶跟二叔一家住,爹活着的时候奶奶看到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往二叔家搬,爹没了就越发肆无忌惮。

大妹卖了,尝到甜头必然会将二妹和小弟都卖掉。

王氏惊得忘记了哭泣。

女儿被卖她没有多少感觉,毕竟她也是十岁的时候被爹娘卖到冯家做童养媳。

这就是女人的命,得认命。

但儿子绝对不能卖。

“不,娘绝不会让你奶奶卖了你和海涛。”

冯海潮看他娘挣扎着爬起来,暗暗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