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被取出子弹的陆意年,他时刻在关注着坐在沙发上二人的景象。
当望见自己亲弟弟顺着脸侧而落的泪水,陆意年胸口堵的发疼。
想起斯延小时候,他们九兄弟抱着他出门看见别的小孩哭闹时,问他,为什么不会哭。
刚学会说话不久的他,却软乎乎流着口水嫌弃道:“永远…都不…哭,死都不…哭。”
所以现在。
他们弟弟应该是比死都难受吧。
此时,旁边的陆怀礼他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那双相似的眼眸里都泛着红意。
“为什么要叫她出去?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打给其它人?为什么偏偏要是她!!”
陆斯延连着问了四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明明自己已经很小心了,甚至在临走前告诉妻子不止一遍不要出门。
她却还是要去找颜玉!
那伙人明显是怕老宅的严防和“暗器”,所以才不敢靠近的,但为什么还要出去呢?
顾嘉怡,她一直都很听他话的。
可为什么这次却又不听了…
颜玉对她就那么重要么?
那时,他要带着她一起去见三叔,该有多好啊…
听到陆斯延质问声的颜玉抬手握住了脸,把越掉越凶的泪水彻底掩盖,翻涌的悔意令她难以呼吸,话不成句的说着:“都怨我,都怨…我,我以为那些…人已经离…开了,是我叫她出…去的,我…该报警的,都怨我。”
可又真该怨颜玉么?
当时事发突然,她给陆意年打不通电话,魏雪又离的太远,那一瞬间,她想过报警的。
但为什么又没报呢。
是因为陆意年早上起床的时候,跟她提起陆三叔被政敌‘软禁’,说他们最近要小心一些,尽量不要在这个时候给陆三叔添麻烦。
当时,颜玉她没报警就是因为这一点。
害怕把枪战死伤的事情,在没和陆意年商量的情况下捅到明面上,颜玉本想着让顾嘉怡接完她,她们联系到陆意年以后再处理的…
但谁想到。
因为她的恐惧,竟把妹妹带到了险境。
可显然现在颜玉她的道歉,陆斯延他都听不进去,他拎着枪起身望向颜玉:“如果我还是找不到她,那你和我就都下去陪她吧。”
语罢,陆斯延便转身离开了。
他真想杀了颜玉。
因为是她,让他的爱人离开的。
但顾嘉怡她拿命护着的姐姐,他又怎么敢下手。
所以顾嘉怡你给我点希望吧。
让我找到你。
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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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小时以后—
被陆家男人们找疯了的女孩,情况自然是不妙的。
枪伤令她烧到39度多,可被遮住的双眼以及绑住的手脚,无一都在提醒她,只凭自己逃跑有多可笑。
时间,对于无法视物的她来说无用。
就连转移的交通工具,她大部分的时候都不是很清楚,有时好似像是面包车,有时又好似是船,更有时像是直升机……
各式各样,左右不了。
“张嘴。”冰凉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不耐:“快点。”
顾嘉怡她感受着路上的颠簸,将被困住双手双脚的身体蜷缩,嘴虽没被胶带给封上,但她却也不想说话。
而坐在后车座的沈言之见状,则是不耐烦到了极点,要不是怕她半路上被烧死,他都不带管一下的。
本就不是好人的沈言之一把抓住了,仅仅占用一小块车椅女孩的头发,迫使顾嘉怡的头仰起,旋即,他亲手将温度较烫的退烧冲剂灌入她嘴里。
瞬时,顾嘉怡口腔都被灼伤,可那股儿热,却还在顺着喉咙流到胃里……
从未受过这般委屈的女孩,眼泪翻涌,被呛住的咳嗽声,吵的沈言之恨不得现在就掐死她!
也不知是她咳的太重,还是沈言之觉得已逃出生天了。
他竟好心将女孩系住双眼的布条给解开了,这些还不算完,因为他又把束缚她无法行动的绳子也给解开了。
可顾嘉怡释放手脚那刻,她也只是小心翼翼睁开个眼缝,却还是被透过车窗溢进来的阳光而刺痛。
无奈之下,她只好又把眼睛给闭上。
“需要方便么?”旁边的沈言之没看她,淡淡问了声。
顾嘉怡还是不理他。
沈言之通过两天的了解,知晓她此时是不想去,因为这两天,无论他问她关于陆斯延的哪些问题,她都不会回答。
即使想要方便,他问时,她也只会点点头。
挺好的,话少,带着回去的路上麻烦也少。
许久,顾嘉怡逐渐适应了光线,她眯着眼睛望向窗外,看到刚路过风土人情极重的建筑,心都凉了半截。
“还在国内。”沈言之闭眼假寐,勾唇又道:“但十五分钟以后就不是了。”
闻听此言,顾嘉怡没转头,因为她看他一眼都想吐,只是讽刺开口:“为什么还不告诉他?”
“谁?”沈言之假装不解。
可女孩却不愿意跟他废话,挑明:“陆斯延。”
“所以你很急?”旁边那人睁开眼睛,微微侧过头看着她:“你说,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对我不利的场地,去和他谈判?”
这话,顾嘉怡她听懂了。
听懂了以后,她自然无话可说。
“你与我查到资料不太一样。”沈言之想从女孩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所以似是想和她聊聊天,拉近些关系。
可顾嘉怡面对他时,依然是无声。
只听沈言之又道:“资料里说你脾气很大,喜欢开枪,妒忌心也很强,这些都是真的?”
“…………”顾嘉怡无语了。
她想不通,这究竟是哪个活爹查的?
离谱不离谱啊!
沈言之望着她抿紧的唇瓣,淡淡一笑,继续想要打破她不说话的习惯:“所以陆斯延他是爱你这些么?你…”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顾嘉怡话虽这么说,实则她也很好奇旁边这个陌生人,究竟是想要从陆斯延身上得到什么。
“陆振耀死前都跟他说过什么?”
“不知。”
这什么破问题啊,都给顾嘉怡她问懵了。
女孩本以为他还会问些什么,可等了半天,旁边那人竟却不说话了。
直到几分钟以后,顾嘉怡她又突感一阵难抑的困倦袭来,终是可以确定自己这是又被下了药。
当眼皮合上那刻,女孩偏头倚靠车窗,却还紧紧望向河那头的异国领土。
连绵起伏的山脉,云雾缭绕的茂密森林。
谁能告诉她,她要怎么逃离……
“言哥,尹原问我们什么时间回去?”司机将车停在山路边,他转头看了一眼睡着的女孩后开口问道。
沈言之则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回:“在缅dian住一晚,明天再坐船回老挝。”
“会不会太赶了?”池邹挑眉笑了下:“怎么也该给陆斯延他留点时间才是。”
可听到这话的沈言之却挑起眉梢,转而睨着旁边刻意和他保持距离坐着的女孩侧颜,笑问:“顾小姐,你说呢?”
瞬间,池邹一怔,连忙向‘熟睡’的女孩望去。
但被戳穿假象的顾嘉怡却没有回复,她将口腔里咬破的舌尖松开,随即困意上头,这次真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池邹见状,他都看傻了……
而沈言之则是淡淡道:“她很聪明。”
“那以后我说话小心点。”
“不用,就算她都听见了又有何妨,死后能做个明白鬼也好。”
池邹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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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顾嘉怡她睡的很沉。
醒来时竟发现已身处在木屋里,她缓缓从硬床坐起身后便连打了三个喷嚏,鼻子不通气堵的慌,想来是感冒加重了。
“醒了?”沈言之从门外走了进来。
随即,他便看见女孩正用缠住绷带的‘肿手’盖住嘴打着喷嚏,转身将敞开的门给关上。
顾嘉怡没理他。
或者说,她在醒着的时候,基本都在做一个哑巴。
她不想说话,沈言之却不得不说。
此时,他又去窗边将窗户拉紧,背对着床上的女孩道:“我可以给你一次活下去的机会,来问问你,你想要么?”
“………”顾嘉怡。
沈言之脾气时好时坏,现下想谈自然是好的,他转身靠着窗沿:“配合录个视频和被lun,顾小姐你选一个吧。”
听到这话的女孩身上泛着冷,可她却不能再装哑巴下去了,望着人面兽心的家伙,冷冷问:“什么视频?”
“很简单,只需要你说几句话。”沈言之赤裸着上半身,下身则穿着异国风情的墨绿色条纹裤裙:“告诉陆斯延你很好,让他砍掉右手来换你回去。”
顾嘉怡气到眼睛通红,怒声溢出:“不可能!”
“那就被lun。”沈言之瞥向她:“他们在外面,十个人,算算时间刚好明天中午能结束。”
什么叫绝望…
什么叫生不如死…
此时,顾嘉怡她深有体会。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硬刚,可她却压根做不到,因为视频一但配合录下,那么陆斯延收到后定然会动手。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都没找到她。
看来是眼前这人计划周密,将所有行踪全部扰乱了。
而现在正是陆斯延他着急的时候,她怎么能为了只多活两天,就要再搭上爱人的一只手……
在顾嘉怡低头绝望不语时,沈言之却在看向她,等待她为了人自私本性而舍弃的决定。
“想好了么?”
又过了许久,耐心尽失的沈言之问了句。
可女孩则是抬头看他道:“可以让我先去洗个澡么?”
沈言之定定望着她:“先告诉我,你的选择,要是不录的话,这个澡暂时可以不用洗。”
“录。”
“那就先录完再洗吧。”男人将身体站直,往门口走去:“不配合也没关系,毕竟哪怕你不出现在镜头里,我提的要求,他也拒绝不了。”
谁料,顾嘉怡竟嗤笑一声问:“是么?”
听到这声的沈言之停下脚步,他转过头轻轻挑起眼尾:“太聪明不是件好事,同样太犟也不是一件好事。”
“嗯,但我配合前只有这一个要求。”
十五分钟后———
简质的淋浴间里,女孩正仰着头,任由花洒的水流拍在脸上。
水是无味的,眼泪却是咸的。
雾气弥漫间,她看不到前路。
顾嘉怡将衣服穿好后,把刚才准备的东西藏匿到袖口里,扬声对门外喊了声:“手机给我。”
过了几秒,沈言之拿着他的手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看到顾嘉怡坐在凳子上,不悦道:“出去录。”
“我就要在这儿。”女孩面色平静,继续提出要求:“视频通话。”
一听这话,向来冷静的沈言之也带上了怒火,他俊脸泛着寒意,嗤笑道:“你也配和我谈条件?既然想活下去,就要懂得识时务。”
“我认为我配,视频通话并不影响你的计划,哪怕他过两天能找过来,你也早就带我离开了。
并且,我和他视频这件事,只会让陆斯延更加确信我的情况与处境,对你拿捏他是件好事,不是么?除非你……”
沈言之的脸上看不出思绪,开口问着:“除非什么?”
“除非你在怕他,除非你怕你会失败,除非你没有把握能折磨他。”顾嘉怡用嘲讽及瞧不起的语气将话说出来。
然而就是这三句话一出口,沈言之似是有些破防,只是意味不明的看了眼顾嘉怡,便转身离开了。
顾嘉怡见状,倒是不急。
她是筹码,亦是爱人的软肋。
直觉告诉她,她在沈言之手上应该活不过三天,他之所以会带着她,就是想将陆斯延折磨一番后,让她丈夫去那人地盘送命。
而她可能会在这三天能苟延残喘,但这也是极限了,毕竟从她踏进这人陷阱里开始,便没有一线生机。
也好…
也好…
离开前,她可以了断这一切……
又过了许久,门外的沈言之用自己手机给陆斯延的号码发了条短信,以及V信验证,通知他十分钟后见面。
此刻,沈言之早已不怕提前暴露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