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大，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不进城了？”
“噢~！我知道了，是不是你那个舅舅面善心恶、表里不一、不怀好意，想要对你图谋不轨将你骗进去抢夺你的晶魄？”
“而你早已识破他的伪善，这才毅然决然地和他们分道扬镳？”
顾棠兮用开玩笑的语气将自己说生气了，暗暗愤恨地握拳。通过自己的脑补，她将整个事情解释得合情合理，逻辑分明，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不然干嘛突然不去黎城了？他们千里迢迢赶来的目的地不就是黎城么？临门一脚不敢进，肯定是发现了那些人的坏心眼。
谢允川不冷不热地来了句：“那是我亲舅舅。”这句话，看似没有反驳顾棠兮的话，却也表明了他的态度。
顾棠兮不吱声了，虽然利益权势之争，别说是末世了，就算是以前，手足相残的也屡见不鲜，更何况是舅舅。但谢允川既是这个肯定的态度，那就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只是不知道他的顾虑到底是什么？
“是噢，那人可是谢大哥的亲舅舅，而且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阴险狡诈的人。再说了，谢大哥的妈妈不是在那边吗？这做母亲的总不可能坑自己的儿子吧？”顾棠月最后小声嘀咕了一句:“除非她脑子有坑。”
顾棠兮忙给她使眼色把她拉远一点，“说什么呢？子不言母过，你怎么好当着子女的面说人家父母的不是？”
“我知道，我这不是压低声音了嘛！....你不也说他舅舅了嘛？”顾棠月心虚地揉搓着手指懊恼，脸上有些歉意，她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嘴快。
想也知道谢允川的妈妈对他肯定没有那么好，不然她在那黎城家大势大的，怎么会这么久都不曾派人来接应过谢允川！
谢允川更是，若不是母子关系不怎么样，哪会到都到这儿了还突然改变主意不进去?就算洛书幼现在好了，谢允川没必要进去求医，但跋涉千里，来都来了，正常情况哪有不进去看一眼自家妈妈的道理。
看看跟在苏青山身边的苏南乐那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样，听说苏青雅还是苏家重量级的研究院头号人物，结果呢，看看别人的儿子，再看看她自己的儿子，她都不会愧疚的吗？
顾棠月就是替谢允川打抱不平。
“舅舅跟妈能一样吗？大声小声你都不应该说，去道歉。”
再是看不过去谢允川妈妈对谢允川的亏待，顾棠月也不否认自己的错误，只是不知该作何表情，只好生硬地走过去对谢允川说:“对不起，谢大哥，我不应该那样说苏阿姨的。”
谢允川没有表示接受和拒绝她的道歉，而是无头无绪地说:“她很聪明。”
“嗯？”顾棠月一愣，“谁呀？”
谢允川遥望虚空一字一句坚定地说:“苏青雅，那个女人，我的...母亲。”
“她是我见过最智慧过人的研究员，最伟大的科学家，最无私的奉献者。”
也是...最无情的母亲。
谢允川不了解具体其他的母亲是如何对待自己的子女的，但也窥见过一些边角，仅是些许外露的温情，便是他从未有过的奢望。
父亲和母亲无疑是相爱的，不然苏青雅不会百忙之中抽空谈了个恋爱，结了个婚，还生了个孩子。
记忆变得愈发模糊，像年久失真的胶片，不知从何时开始，恩爱的父母之间发生了争执。
而后...是越来越忙见不到身影的母亲，和日渐憔悴佝偻着背影的父亲。
六七岁，正是懵懂记事的年纪，也是敏感探知世界的好奇幼童，他本应该在父母的呵护下茁壮成长，却迎来了平静花园里的冷风轻雪。
父母从不跟他说什么，但那软绵绵的冰冷，像慢性毒药一样一点一点地将他全身包裹，侵蚀彻底。
他像个无助的旅人，找不到方向，拨不开层层迷雾。他们都说爱他，可却将他隔离在外，让他只能做个旁观者，亲眼见证原本正值壮年的父亲走向死亡，伸手触不到渐行渐远的母亲。在无知无觉中，让他成了个孤独困苦的离人......
十二岁那年，父母之间的矛盾好像升级了，虽然他们不说，但谢允川作为漩涡中心的人，哪怕种种风雨都避他而行，他还是有所察觉。长久的特殊氛围让他小小年纪便越发敏锐，默默观察这一切，沉默地眼见大厦将倾。
某天，谢允川提早放学，刚到客厅放下书包便听到了屋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他奔跑起来，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笑意压弯了眉眼。
真好，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妈妈了。
屋内，快到放学时间了，谢霖提起精神起来穿戴衣物准备出去等待儿子下学，苏青雅在一旁帮他整理衣领。
谢霖旧话重提，漂浮的声音带着虚弱和无奈:“清雅，放弃吧。不要再在外奔忙了，回来陪陪我，陪我走过这最后的一段时间，生命的尽头有你陪在身边，我就知足了。”
“是我对不起你，原本答应陪你定居黎城的，为了收拾谢家的烂摊子不得不回来，现在更是让你为了我往返两地奔波。”
“放弃吧，我想你陪在我身边。你也累了。”
不是没有尝试挣扎过，只是结果终是难夺天命。
“谢霖，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坚持，我不阻止你做你想做的，希望你也不要阻止我。”
“不能给你更多的陪伴，我很抱歉。”
苏青雅听不出情绪的话语，似无情，似隐忍。
走出卧房的两人看到了楼下玩积木搭建得认真的小小身影。
似是方听到下楼声，谢允川重新抬起垮下的唇角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