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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红楼梦新编白话版 > 第84章 宝玉赠帕黛玉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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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一听这话,就合掌念了声“阿弥陀佛”,不由得赶着袭人叫了一声“我的儿,亏了你明白,这话和我的心一样。我咋能不知道管儿子呢,先前你珠大爷在的时候,我是咋管他的,难道我现在倒不会管儿子了?只是有个原因:现在我想,我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总共就剩他一个了,他又长得单薄,况且老太太宝贝得很,要是管紧了他,万一再有个好歹,或者把老太太气坏了,到时候全家上下不安,那可不得了。所以就纵容他了。我常常苦口婆心地劝一阵,说一阵,气的骂一阵,哭一阵,那会儿他听,过后还是老样子,非得吃了亏才罢了。要是打坏了,将来我靠谁呢!”说着,不由得滚下泪来。

袭人见王夫人这么悲伤,自己也不觉伤心起来,陪着落泪。

又说:“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能不心疼嘛。就是我们做下人的伺候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是造化了,要是这样下去,连平安都没了。那一天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呢,只是再劝也劝不醒。偏生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总是我们劝得不好。今儿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记挂着一件事儿,每次都想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连个容身之地都没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有原因,赶紧问道:“我的儿,你有话只管说。近来我因为听见众人前前后后都夸你,我只以为你不过是在宝玉身上留心,或者在众人跟前和气,这些小好处好,所以把你和老姨娘一样看待。谁知道你刚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和我的想法一样。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要别让别人知道就行。”

袭人道:“我也没啥别的说。我就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想个法儿,以后还是让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大吃一惊,忙拉着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做怪了不成?”

袭人连忙回答道:“太太别多心,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现在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都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有别,日夜在一起坐着不方便,不由得让人担心,就是外人看着也不像样。一家子的事儿,俗话说‘没事常思有事’,世上多少没头脑的人,多半都是无意中做出事儿来,有心人看见了,就当有事儿,反过来说坏了。只是预先不防着,肯定不好。二爷平时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这儿闹,要是不防着,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管真假,人多嘴杂,那些小人的嘴有啥避讳的,心情好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情不好,就贬得连畜牲都不如。二爷将来要是有人说好,不过大家就这么过去了,要是叫人说出一个不好字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罪有万重,都是平常小事,但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不就完了嘛,二来太太也难见老爷。俗话说‘君子防不然’,不如现在防着点儿好。太太事情多,一时肯定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也就算了,既然想到了,要是不回明太太,罪过就更大了。近来我为这事儿日夜担心,又不好跟别人说,只有灯知道罢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就像被雷轰电掣了一样,正触到金钏儿的事儿,心里越发感激袭人不尽,忙笑着说:“我的儿,你竟然有这样的心胸,想得这么周全!我咋能没想到这里呢,只是这几次有事儿就忘了。你今儿这一番话提醒了我。难为你成全我们娘儿俩的声名体面,真真是我不知道你这么好。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今既然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会辜负你。”

袭人连连答应着去了。

回来的时候正好宝玉睡醒了,袭人就把香露的事儿回明了宝玉。

宝玉喜不自禁,马上让人调了来试试,果然香得很。

因为心里记挂着黛玉,满心想派人去,只是怕袭人,就想了个办法,先让袭人去宝钗那里借书。

袭人去了,宝玉就叫晴雯来吩咐道:“你到林姑娘那里看看她在干啥呢。她要是问我,就说我好了。”

晴雯说:“无缘无故的,去干啥呢?总得说句话儿,才像那么回事儿。”

宝玉说:“没啥可说的。”

晴雯说:“要不,送件东西,或者取件东西,不然我去了咋搭讪呢?”

宝玉想了想,就伸手拿了两条手帕子递给晴雯,笑着说:“也罢,就说我叫你送这个给她去了。”

晴雯说:“这又奇了。她要这半新不旧的两条手帕子?她又该恼了,说你打趣她。”

宝玉笑着说:“你放心,她自然知道。”

晴雯听了,只得拿了帕子往潇湘馆来。

只见春纤正在栏杆上晾手帕子,看见她进来,忙摆手儿,说:“睡下了。”

晴雯走进来,屋里黑乎乎的。也没点灯。

黛玉已经睡在床上了,问是谁。

晴雯忙答道:“晴雯。”

黛玉说:“干啥?”

晴雯说:“二爷送手帕子来给姑娘。”

黛玉听了,心里纳闷:“干啥送手帕子来给我?”就问:“这帕子是谁送他的?肯定是上好的,叫他留着送别人去吧,我这会儿不用这个。”

晴雯笑着说:“不是新的,就是家常旧的。”

林黛玉听见,更纳闷了,着实细心琢磨,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连忙说:“放下,去吧。”

晴雯听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一路盘算,不明白啥意思。

这里林黛玉领会了手帕子的意思,不觉神魂飘荡: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让我又喜又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若不是领会了我的深意,单看这帕子,又让我觉得可笑,再想这是私下传递给我,又让我害怕,我自己常常好哭,想来也没意思,又让我觉得羞愧。如此左思右想,一时心里像火烧一样。

黛玉不由得情思绵绵,叫人掌灯,也顾不上嫌疑避讳等事儿了,就走到案前研墨蘸笔,在那两块旧帕子上走笔写道: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

尺幅鲛鮹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林黛玉还要往下写时,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一时方上床睡去,犹拿着那帕子思索,不在话下。

却说袭人来见宝钗,谁知宝钗不在园内,往她母亲那里去了,袭人便空手回来。

等至二更,宝钗方回来。

原来宝钗素知薛蟠情性,心中已有一半疑是薛蟠调唆了人来告宝玉的,谁知又听袭人说出来,越发信了。

究竟袭人是听焙茗说的,那焙茗也是私心窥度,并未据实,竟认准是他说的。

那薛蟠都因素日有这个名声,其实这一次却不是他干的,被人生生的一口咬死是他,有口难分。

这日正从外头吃了酒回来,见过母亲,只见宝钗在这里,说了几句闲话,因问:“听见宝兄弟吃了亏,是为什么?”

薛姨妈正为这个不自在,见他问时,便咬着牙道:“不知好歹的东西,都是你闹的,你还有脸来问!”

薛蟠见说,便怔了,忙问道:“我何尝闹什么?”

薛姨妈道:“你还装憨呢!人人都知道是你说的,还赖呢。”

薛蟠道:“人人说我杀了人,也就信了罢?”

薛姨妈道:“连你妹妹都知道是你说的,难道他也赖你不成?”

宝钗忙劝道:“妈和哥哥且别叫喊,消消停停的,就有个青红皂白了。”

因向薛蟠道:“是你说的也罢,不是你说的也罢,事情也过去了,不必较证,倒把小事儿弄大了。我只劝你从此以后在外头少去胡闹,少管别人的事。天天一处大家胡逛,你是个不防头的人,过后儿没事就罢了。倘或有事,不是你干的,人人都也疑惑是你干的,不用说别人,我就先疑惑。”

薛蟠本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一生见不得这样藏头露尾的事,又见宝钗劝他不要逛去,他母亲又说他犯舌,宝玉之打是他治的,早已急的乱跳,赌身发誓的分辩。

又骂众人:“谁这样赃派我?我把那囚攮的牙敲了才罢!分明是为打了宝玉,没的献勤儿,拿我来作幌子。难道宝玉是天王?他父亲打他一顿,一家子定要闹几天。那一回为他不好,姨爹打了他两下子,过后老太太不知怎么知道了,说是珍大哥哥治的,好好的叫了去骂了一顿。今儿越发拉下我了!既拉上,我也不怕,越性进去把宝玉打死了,我替他偿了命,大家干净。”

一面嚷,一面抓起一根门闩来就跑。

慌的薛姨妈一把抓住,骂道:“作死的孽障,你打谁去?你先打我来!”

薛蟠急的眼似铜铃一般,嚷道:“何苦来!又不叫我去,又好好的赖我。将来宝玉活一日,我担一日的口舌,不如大家死了清净。”

宝钗忙也上前劝道:“你忍耐些儿罢。妈急的这个样儿,你不说来劝妈,你还反闹的这样。别说是妈,便是旁人来劝你,也为你好,倒把你的性子劝上来了。”

薛蟠道:“这会子又说这话。都是你说的!”

宝钗道:“你只怨我说,再不怨你顾前不顾后的形景。”

薛蟠道:“你只会怨我顾前不顾后,你怎么不怨宝玉外头招风惹草的那个样子!别说多的,只拿前儿琪官的事比给你们听:那琪官,我们见过十来次的,我并未和他说一句亲热话,怎么前儿他见了,连姓名还不知道,就把汗巾儿给他了?难道这也是我说的不成?”

薛姨妈和宝钗急的说道:“还提这个!可不是为这个打他呢。可见是你说的了。”

薛蟠道:“真真的气死人了!赖我说的我不恼,我只为一个宝玉闹的这样天翻地覆的。”

宝钗道:“谁闹了?你先持刀动杖的闹起来,倒说别人闹。”

薛蟠见宝钗说的话句句有理,难以驳正,比母亲的话反难回答,因此便要设法拿话堵回他去,就无人敢拦自己的话了,也因正在气头上,未曾想话之轻重,便说道:“好妹妹,你不用和我闹,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先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

话未说了,把个宝钗气怔了,拉着薛姨妈哭道:“妈妈你听,哥哥说的是什么话!”

薛蟠见妹妹哭了,便知自己冒撞了,便赌气走到自己房里安歇不提。

这里薛姨妈气的乱战,一面又劝宝钗道:“你素日知那孽障说话没道理,明儿我叫他给你陪不是。”

宝钗满心委屈气忿,待要怎样,又怕他母亲不安,少不得含泪别了母亲,各自回来,到房里整哭了一夜。

次日早起来,也无心梳洗,胡乱整理整理,便出来瞧母亲。

可巧遇见林黛玉独立在花阴之下,问他那里去。

薛宝钗因说“家去”,口里说着,便只管走。

黛玉见她无精打采的去了,又见眼上有哭泣之状,大非往日可比,便在后面笑道:“姐姐也自保重些儿。就是哭出两缸眼泪来,也医不好棒疮。”

不知宝钗如何答对,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