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落水河畔,清晨的大钟,唤醒了这座古老而磅礴的帝都。
二十四座望楼吹响号角,随着一阵阵嗡鸣,洛阳的十二座城门打开了。
城门兵卒踏起杂乱的脚步,骂骂咧咧,又开始了一天劳作。
过去城门是好差事,如今可遭老罪了。
油水谁也不敢拿,天天忙的脚不点地,现在都是没背景的倒霉蛋,才来城门干活。
等候多时的商人们争先恐后,甚至出现拥挤推搡的情况。
毕竟这会早一点进城,市坊占到好位置,一日差距可是很大的。
城门前,兵卒的叫喊,商人的吆喝,牛马的鸣叫,驼铃的叮响,组成了一幅盛世洛阳图。
帝都洛阳人头涌动,层层叠叠,一路无边。
除了本国商人,还有不少番邦商客,他带着异域特色,来洛阳赚取金银。
“哒-哒-哒-哒……”
河道远方,青砖路上,响起杂乱的马蹄声。
一位横胸阔肩,头戴三羽赤盔的中年将领,目光炯炯,
望着洛阳城门外,如同海洋般的人流,不禁陷入呆滞。
“将……将军,这洛阳不是数次战乱,咋鼎盛到这种程度?”
“我的乖乖,在幽州还觉得行商吹牛,现在来看,这都特么说少了。”
城门远方,青砖路上,出现一支旌旗招展的兵马。
这支部队精甲长矛,弓弩长槊,显然是一支能征善战之军。
听着几个亲兵的嘀咕,夏侯杰也露出了笑容,欣慰的笑容。
本来听说大哥夏侯仁支持项济,幽州节度使肺都快气炸了。
夏侯杰眼里,这大哥也太愚钝了!如此就被项济、周云骗了。
项乾做皇帝,夏侯兄弟是帝系、嫡系,
那是皇帝心腹,最得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可项济做皇帝,嫡系就变成北疆集团,那还有他们兄弟什么事啊。
可惜,那时候,圣武皇帝已经登基,夏侯杰就算想干什么,暂时也办不到。
因为宋国、东楚虎视眈眈,高句丽也在关外东口郡一带秣马厉兵,
楚人的江山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样稳固,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作为一个楚国边防将领,他这个时候不可能捅圣武皇帝项济的刀子。
但如今,一年多过去了,洛阳皇帝的宝座算是坐稳了。
北疆豪杰周云,率领十三万军队东征,短短一年不到,宋国跟东楚的势力,基本消亡。
中原大战对于楚国来说很重要的,可以说是决定性的战场。
这一场战争中,楚国不仅锻炼出了一批有战斗力的前线部队,还吸纳了不少降兵降将,这使得楚国军力空前强大。
天下门阀豪族,人才辈出,有识之士自然是有的,天下大势已经很明朗了。
豪门之家,都是圆滑之辈,
夏侯杰估计,这次就算是蜀王跟会稽王,也得乖乖低下头颅。
要么本人入帝都面圣,要么就遣送长子为质。
赵王这位兵仙,此刻十几万精锐的野战军,就停在泰山、开封一带。
谁特么脑子不好,这时候敢惹圣武皇帝,只需一封圣旨,就能连祖宗牌位,都能一起给平了。
别说大楚境内,就连夏侯杰一直防备的高句丽,此刻也变得小心谨慎,边境退后了几十里。
洛阳南门,连接了二十二坊,此刻人流涌动,车驾难行。
正当夏侯杰等人烦闷入城困难时,城门洞里出现了皇旗仪仗,
紧接着,一道洪亮的公鸭子嗓音在城门洞咆哮。
“让路,让路!瞎了你们的狗眼,幽州节度使来了。”
“城门官,速速清开道路,让夏侯将军入城!”
几百步之外,洛阳石桥后面。
战马之上,夏侯杰不着痕迹的命令兵卒整理军容。
戎衣拉直,甲胄扶正,抬头挺胸,谁特么丢脸,回幽州削死他。
少顷,人山人海的城门前,强行让出了一道马车宽的青砖路。
一位生面孔的黄门太监,捞起拂尘衣袖,谄媚的小跑而来,行楚礼道。
“小的赵民安,参见上柱国,陛下闻听幽州将军来了,恨不得亲自迎接。”
“实在不巧,昨夜耿将军入城,今早正好在接见,是咱家疏忽,夏侯将军莫怪!”
耿汤竟然来了?
夏侯杰的幽州将军之位,那是圣昌皇帝给的,算过来他是皇帝将领,
过几年,他老了,就得换幽州节度使了。
可凉州节度使耿家,那是世代袭承,永镇边境。
看来,西北压力不小,耿家来大楚打秋风了。
当然,这也侧面说出了圣武皇帝很得人心,否则耿汤可不敢亲自来洛阳,更别说来占便宜了。
枣红的北狄大马之上,夏侯杰的眼里闪过异色,但随即就示意兵卒拿礼物,自己也回了楚礼道。
“无妨,赵公公带路就行,耿汤在前,夏侯杰自然不值一提。”
帝都洛阳。
南城门人山人海,楚国百姓望着旗帜如林,战马雄武的幽州骑兵,
不禁品头论足,频频点头,颇有一股指点江山的味道。
自从圣武皇帝登基,日子好过了不说,楚国雄兵也越来越多了。
以前都是各路告急,现在都是各路要兵要饷,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不过总的来说,圣君登基,楚国天威正盛。
俯身农桑田,躬耕社稷中。
短短一年多,圣武皇帝的成就,远超历代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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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北端。
太极宫,太液池。
龙舟之内,长宽数丈的龙殿里,
管弦之乐,高山流水,琵琶金戈,抑扬顿挫,
自从出了蓝昭仪,柳丰楼这个花旦们,各个心思都活络了。
大殿里,她们身姿婀娜,尽情施展才艺。
龙台之上,昔日楚帝项乾面色潮红,笑的乐不可支。
被夺权的皇帝,过成他这样,确实历史少见。
某一刻,太上皇心情极好,他起身踱步,
半醉半醒,来到大殿中,抓美人寻乐了。
大殿里,一阵女子娇笑,引得太上皇兴奋不已。
正当项乾在兴头上时,大殿门前,出现了一道雄壮的身影。
此人身高九尺,身覆精甲,目光炯炯,一身气度威严,军威赫赫。
人群里,抱着女子的太上皇看清之后,悻悻一笑,挥挥手,示意花旦们撤了。
他稍稍整了整华贵的玄文黑衣,走回龙台,坐到主位上,随后示意黄门太监按礼仪执行。
“宣,幽州节度使夏侯杰入殿!”
“宣,幽州节度使夏侯杰入殿!”
……
龙舟行宫,夏侯杰甩袖扶剑,踏步前行,甲胄砰砰作响,
无数莺莺燕燕的俏丽佳人擦肩而过,与这位帝国大将,形成鲜明反差。
“砰-砰-砰……”
龙台桌前,夏侯杰上来之后,刚行完礼,就对大哥拳脚相向。
夏侯仁苍老了很多,在北疆打仗身体受了伤,加之太极宫里,他小心护着太上皇,也没少遭罪。
毕竟,满朝权贵,自作聪明的人可不少!
很多人,都以为项济不好意思自己动手,想要这份功劳的,大有人在。
“行了,行了,事情都过去了。孤不在意了!”
龙台之上,项乾示意李林国,拉住了夏侯杰,后者几番纠缠,才气喘吁吁的离开。
正当夏侯杰欲要下台阶,去宴台就座时,项乾叫住了他。
“别下去了,就在龙台上喝酒,咱们老兄弟,说点心窝子话。”
心窝子话?!
夏侯杰是什么人?比他哥那榆木脑袋反应快多了。
他意识到太上皇有话要说,但他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眼神警惕的望着李林国。
“无妨,无妨,这些话李林国可以听。坐下,李林国也坐下,把你哥拉过来,咱们好久没有一起痛饮了。”
龙舟行宫,大殿前端,昔日楚帝项乾心情大好,笑容满面的给三位宗师武者倒酒。
行酒期间,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夏侯杰聊些事情,顺便询问一下中原的战况。
毕竟夏侯杰是战场一线人员,得到的消息,远远比大楚官员过滤的信息真实多了。
“中原战场,该是没悬念的,赵王、唐大人主持大治,农耕、水利大规模修复,田税……田税直接用了新的,宋国故地基本都被大楚控制了。”
“但有件事,臣得提一下,上官虎的嫡系兵马,实力不容小视,听说要去雁门郡了?这如何是使得……”
说到这个话题,项乾一边伸手阻止,一边灌了杯酒,呻吟一声,“哎呀,痛快!上官家的事,不用议了。”
“乾政殿早吵过了,当时的情况,不同意上官虎的要求,中原战场,也许会出现变故,所以这个事不用提了。”
“这怎么行!”夏侯杰眼神一冷,军人杀机乍现,他声如洪钟道。
“这都是赵王一面之词,如何能确定!雁门乃苦寒之地,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项乾身体前倾,拍了拍老兄弟的肩膀,示意好好坐下。
他顺手倒酒,滴不出来,这才发现,酒壶空了。
他笑着晃了晃,麻利的从角落里,又拿出一壶清河醉。
“这个事呢!贾平庆说的,上官虎跟周云箭书谈判时,他就在旁边。”
“这个贾公公跟赵王……”夏侯杰的话没说完,就被太上皇阻止了。
后者叹息一声道,“贾平庆乃孤的发小,他圆滑的很,他就宁可不报,但只要报上来的,绝对是真话!”
项乾说的话,让夏侯杰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幽州将军才思敏捷,稍有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很多东西。
上官氏如果是真的愿意去雁门郡,那就说明了一个可怕的战场信息。
很多人,是有很多了。
更看好赵王周云,尤其是战场上的兵马。
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很简单。
太上皇说完后,见到夏侯杰表情,就知道他明白了。
下一刻,项乾给幽州节度使满上一杯,随后不经意的道。
“济儿皇帝干的很好,河洛富足,中原大定,可是说除太祖外,没谁比他威望大了。”
“你哥背刺了孤,孤也不怪他,宋国、东楚实力确实强,当时孤还真未必搞得定!”
这些仁慈的话,让夏侯兄弟面面相觑,感觉愧对昔日皇帝。
但忽然之间,太上皇话锋一转,盯着夏侯杰,杀气腾腾的道。
“可这皇帝之位吧,在项楚内,孤无话可说。”
“但若是便宜了别人,那就万万不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