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们看到这动静,都看向了霍云。
这位新来的霍七郎,喜欢独来独往就算了,本以为是个本分人,没想到竟然是个沽名钓誉之辈。
写个文章还敢指摘霍骠骑了。
那参将拿着书稿,颇为为难的瞪着,又看了看霍云,没敢说话。
霍云平静道:“先生错了,策论,所谓论者,自然论功也论过,霍骠骑既然有过,自然也是要论的。”
卢十二道:“笑话,你一个穷书生,你懂的什么?霍骠骑的过岂是你能论的?打仗的事儿,你能懂?你竟然说,若能改进,便能少死一些百姓。不求征战之功。”
柴子安瞧了一眼参将神色:“靖边十策乃是为国为民之策,你指出这么多错处,恐怕不妥。”
周晚吟一听觉得不对头,霍七郎不善交际,他们那话分明是故意把话说给参将听,好让他在参将那里留个坏印象,毁他前程的!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向着韩先生道:“先生误会了,他并非说十策不好,只是说稍可改进,或许更好。”
韩先生本就是个和稀泥的主儿,是最怕出乱子,看霍云写这种文章,也一脸不悦的别过头去,并不想原谅这个狂妄的弟子。
柴子安义正言辞的当众指责起来:“书生误国,打仗的事儿,岂能妇人之仁,霍七郎在这里议论要想法子,少死人,少造杀业,岂不是灭我军将士的志气?”
霍云勃然震怒,喝到:“一派胡言!什么妇人之仁,你当将军打仗,是为了数人头的么!”
他说着抬手指了指卢十二:“国虽大,好战必亡。你们这些人,不思治国安民,劝课农桑,成日里溜须拍马,鼓动年轻人学着霍骠骑杀敌,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样子!”
卢十二气炸了,抖着手指着他道:“岂有此理,你是疯了不成,竟这样和我说话。”
柴子安安抚的拍了怕自己好友的肩膀,冲霍云道:“霍兄,你也太没有分寸了,当着参将大人的面都敢这样指摘霍将军的国策,可见你是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了。”
韩先生也知这是柴子安等人为了报复那日的事,不能拿县主下手,便先盯上了这穷小子。
柴子安等人下作,但这小子也太不识时务了,便黑了脸训斥霍云:
“霍长留,你狂悖无礼,罚你将霍骠骑的《靖边十策》抄写两百遍,好好长长记性!”
霍云却没了平日里的好脾性,随手一推将案上笔墨推倒,寒声道:“先生先醒醒脑子,再来说话!”
周晚吟扶额,完了,这位霍七郎,闷葫芦开口开的也太不是时候了。
柴子安见先生都被气糊涂了,连忙好声好气的笑了笑:“霍兄说的也不无道理,策论,自然是要论的,只是兄台论的许多事,我却觉得不妥,前人要论,但霍骠骑的靖边十策,私以为,已经完美。”
“哪里完美!”霍云皱眉。
柴子安温声笑了笑:“晚生已经挑不出错,霍将军所写,正是我今所想。”
“靖边十策,已经是三年前的,若是他今日有变呢。”
柴子安又笑了:“我愚钝,瞧不出来,霍将军说的,便是对的。”
卢十二也回过味儿来了,阴恻恻一笑:“不错,霍骠骑总览本朝军政,叫你们写这策论,是叫你们知道为人臣属的本分,长官让做什么,便做什么。”
他讥讽的看着霍云:“这等为官做宰的规矩,想来你这样的寒门子弟,是没有人教你的。”
“那他若是有错呢?”周晚吟忍不住问。
“将军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那点脑子,照做便是了!”
谢参将擦了擦额头的汗,干笑一声:“他倒也没有那么爱吃盐。”
韩先生颇为烦躁,指了指霍云道:“年轻人做事该稳妥些!成日里学一些歪门邪道的,想着出风头,企图用一些异端学说吸引贵人的注意,你的这点小心思,当我不知道么?”
霍云:“……”
韩先生转头陪笑着向谢参将道:“这位学子,是新来书院的,来自穷乡僻壤,年轻人不懂事,还请参将海涵。”
“啊……是……好好好。”
“书院其他的学子,文章都写的很好的。”韩先生又找出几个写的不错的呈上去,“这几个都是写的很好的。”
又指了指柴子安道:“这位是柴国公家的二公子,虽然文章不算好,但胜在妥帖懂事。”
他其实也不大喜欢柴子安做作姿态,但柴子安确实会交际懂规矩,且又是殷溪将军的未婚夫,殷溪将军又是霍将军的部下。
他多让柴子安长点脸,在霍将军那里卖他个人情,前些日子那鸡飞狗跳的不愉快,也就能过去了。
这便是为官之道,一张一弛,谁也不得罪。
参将稀里糊涂的扫了扫那些文章,然后茫然的瞧了众位学子们一眼。
周晚吟实在是被这些人的无耻给震惊了,这谢参将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很懂诗文的样子啊!
霍云那篇文章,就算道理上和将军冲突了,论文采也算是上佳了!
这样欺负一个刻苦努力的年轻人,悔人前程,实在是太歹毒了!
她一咬牙,大步上前,刚想要说话,却被谢参将给打断了。
只见他昏头昏脑地道:“这位姓霍的学子,写的最好。”
“什么!”柴子安激动的大叫起来,“他哪里写的好?”
谢参将道:“哪里都好,文采好,也言之有物。”
“可是他通篇都在说……”
“霍将军近日言谈中常提起,与这位学子不谋而合,所以很好。”
柴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