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祉回到皇宫时,宫中已然发生了翻来覆去的变化。
凝景堂里挂满了白布,就连守在门外的侍卫,皆腰间挂着白布条。
宫女们一袭白衣,头顶上戴着的白花,让沈云祉的心提到嗓子眼。
他自入宫,未前往东宫,未梳洗,直奔凝景堂,现在也不顾他人阻拦,直奔正厅。
凝景堂的正厅里,香火气弥漫,在正中的位置上立着一个牌位。
‘顾氏皎皎之墓’。
没有名位,没有名头,只有顾皎皎的本名。
沈云祉盯着这牌位许久,他突然扯动了下嘴角。
“她又在耍什么把戏?还是在怪我订下大婚之日,是吗?她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联合她一起来骗我?”
他的声音极轻,面带笑容,眉眼间依旧透着宠溺。
他微微侧目,看向地上跪着的云舒。
“你,说,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云舒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她一直跪在那里为顾皎皎守灵。
她冲沈云祉磕了个头,开口时声音都有些沙哑。
“奴婢不敢,顾姑娘她真的去了。”
“胡说。”
沈云祉厉声喊道,伸出手指着那个牌位。
“不过十几日了时间,你们立个牌位,便告诉人没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没有棺木,没有骨灰,除了这个牌位什么都没有。
此时,云舒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
“这是姑娘离世前留下的,命奴婢亲手交给殿下。”
一封书信。
沈云祉冷着一张脸,还是接了下来。
顾皎皎的字不好,曾被沈云祉嘲笑过,甚至被顾昭嘲笑过,所以,那信上的字迹,是沈云祉一眼便可看出的。
“沈云祉,我走了,不能陪你余生,是我此生之憾,不必挂念,来生再见。”
只有这短短几行字,却似是道尽了最后的分别。
沈云祉握着她的手书,感觉着她留在这里的气息,坚毅的脸庞上,却依旧没有半分相信。
“双瑞,双剑,给我查,这宫里的每个人,每个角落,都不可放过。”
他下令之时,没有考虑任何后果,他也不无需考虑什么后果。
他就是要了解所有的真相,至于现在其他人所说的,他一字不听,一字不信。
原本处于悲伤的凝景堂,一下又变得紧张起来。
沈云祉守在凝景堂,这里的任何人不得出去,外面的任何人也不可进来。
此事自是会惊动整个皇宫。
萧贵妃来过,萧婉来过,最后连云南王也来了,但他们谁也没能进来。
云南王气的在凝景堂门口大骂沈云祉,也有人向沈云祉汇报,但沈云祉根本不理会,在门外加强守卫,宫中的人一个都不曾放过。
这一查便是大半日。
夕阳西下,仅剩的一点余晖照在沈云祉阴沉的脸上,他喝着茶,但从外面回来时的铠甲却一直未换。
双瑞双剑站在他面前,挡住了一部分光芒,也在此时向他汇报查到的有关顾皎皎的所有信息。
“顾姑娘的毒一直未解,前不久看着好些,大抵是因为殿下所喂的药,就连太医也未检查出来,七日前,顾姑娘再次毒发,甚至都未给太医救治的时间。”
双瑞说着起因。
在这期间所有的太医也都来了凝景堂,可也只是诊个脉的时间,顾皎皎便已离世。
“是顾姑娘是临死前交代,她不喜腐坏的味道,待她死后要立即火化,她也不愿长埋地下,命云舒与无意将她的骨灰撒于宫外。”
双瑞只说着时,便已难掩悲伤的神色,似又是想起什么,立即补了一句。
“云舒和无意无法出宫,便去求了萧贵妃与王爷,二人倒也是没有反对,给了她们出宫的令牌。”
已经七日了。
顾皎皎离开这人世间已经七日了,这七日里,沈云祉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属下也查过了,这些时日未有外人来凝景堂,安成郡主倒是会来,但与顾姑娘相处也都是在宫人面前,没有异样。”
双剑不只查了这些,因为之前云南王对顾皎皎也满是敌意,他甚至还查了云南王以及他的手下,但也没有任何异样。
至于这凝景堂的人或者是物,都没有任何异常。
查到最后,却也只是这样的结果。
沈云祉坐到台阶上,头埋得很低,双臂垂大身前,他整个人都似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般。
“殿下,不如您先休息一下,属下们继续调查。”
双瑞难过,却也不忍看到沈云祉这般。
沈云祉没有说话,只是这样坐着,天气的寒冷对他像是没有任何影响。
他像是听不到别人说的话,只是这样坐着。
天色渐暗。
云舒与无意依旧守着顾皎皎的牌位。
按日子算,今日应是顾皎皎头七,有人说死去的人会在这一日回来看望亲人。
她们想着,也许顾皎皎的魂魄会回来看她们一眼。
正在此时,沈云祉走了进来,让她们出去。
灵堂设在凝景堂的正厅,这也算是顾皎皎最大的尊重了,可于沈云祉而言,这还不够。
他将所有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只他一人,坐在地上,看着那个牌位,眼神空洞,没有任何表情。
他就这样坐了一夜,没有顾皎皎的气息,没有她的魂魄,什么都没有。
天亮了。
阳光透过门缝在屋内照出一条明媚的光线,而沈云祉也终是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沈云祉晕倒,凝景堂也无法再封闭,他到底是太子,人来人往,自也是拦不住,毕竟没有沈云祉的命令,谁也不敢真的动手。
看着床榻上的沈云祉,云南王依旧气的不轻。
记得他初夺太子之位时,云南王便询问过他,是否做好了走这条路的准备,当时的沈云祉胸有成竹,而如今,内忧外患,他却为了一个女子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这是云南王所不能接受的。
太医们诊治一番后,终是得出结论。
“太子殿下几日来不眠不休,又因急火攻心,这才晕倒,臣等开好了方子,待太子殿下服下后,便可醒来。”
李太医无不认真的说道,回话时,也是小心谨慎。
云南王没有说什么,只点头,由太医们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