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转过身,背对着张起棂,沉默了半响后才说道:“她在山下喇嘛庙等你,你把吊坠给德仁看,他会带你去找她。”
格桑话音刚落,张起棂就转身向外走去,面上不动声色,脚步却带着些匆忙。
听到脚步声,格桑回头看了一眼张起棂离开的背影,随后,缓缓蹲下把头埋在了臂弯里,就像孩童把头埋在母亲的怀抱中一样,轻声呢喃道:“白玛妈妈,小官回来了,可是他已经不是小官了,您知道了,会不会伤心呐?”
——————分界线——————
张起棂现在脑子很乱,在张家几十年的严苛训练告诉他,不应该仅凭格桑的几句话就相信她,但“白玛”这两个字就像是一把钥匙,让张起棂原本封锁的内心大门震动了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破门而出。
张起棂走出包围着藏海花的雪山,找到石桥,然后,顺着进山时的路向喇嘛庙走去。
一周后的清晨,张起棂带着风雪第二次踏入了喇嘛庙,如果说第一次是为了张家,那这第二次则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约有七、八岁的小喇嘛听到敲门声,推开庙门,看到张起棂,有些惊讶地说道:“施主,你怎么回来了,上师说,你十年后才会回来的。”
张起棂没有回答小喇嘛,只说一句,“我要见德仁。”
小喇嘛带张起棂去到了一间禅房,小喇嘛上前敲了敲门,通报着:“上师,张施主来了。”
张起棂没有等到回应,就先一步进了禅房,看到了盘腿而坐,闭眼诵经的德仁。
德仁喇嘛感觉到有人进屋,睁开眼看向张起棂,带着疑惑问道:“施主,你怎么回来了?”
张起棂扯下脖子上的吊坠,递给德仁喇嘛,开口说道:“我要见她。”
德仁接过吊坠,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张起棂平静得仿佛一滩死水一样的眼眸,摇了摇头,说道:“你如一块石头一样,见和不见,都没有区别。”
随后,德仁起身带张起棂去了庙后,那里有一块巨大的黑色石头,这是格桑前两天派人走小路送过来的,与石头同时送到的还有一把黑金匕首,匕首的刀鞘中夹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汉字写了一句话:他还没有心。
德仁指着石头,递给张起棂一把匕首,说道:“当这块石头出现有意义的形状,你就能见到她了。”
见张起棂接过了匕首,德仁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不能是一块石头,你的母亲会感觉不到你的存在,你要学会去想,去想念,这是你妈妈送给你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你被那些人遮蔽的心。”
德仁走后,张起棂拿着匕首站在石头前,抬手下意识地想要摸吊坠,但他什么都没摸到,吊坠被德仁收走了。
石头旁边摆放着一些用来凿石头的工具,同那些工具相比,匕首显得有些鸡肋。
张起棂把匕首别到腰间,走向石头,拿起工具开始毫无目的的敲打着。
此后将近一年的时间内,张起棂都重复着敲石头的动作,从一开始的漫无目的,到逐渐有了目标;他的眼神虽然还是平淡无波的,但已经不再是一滩死水,已经能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已经有了人气。
他似乎已经找到自己的“想”。
在张起棂来到墨脱的一年后,喇嘛庙迎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格桑。
还是那个小喇嘛,他带格桑去见了德仁。
进入德仁的禅房后,格桑双手合十,对德仁鞠了一躬,带着尊敬地喊道:“上师。”
德仁喇嘛对格桑回了一礼,然后,看着格桑,声音有些沧桑地说道:“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每年的这个时候,你都会来看她,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吗?”
格桑摇了摇头,说道:“又一个十年到了。”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德仁没有回答格桑,而是直接带格桑去了庙后,在那里,格桑看到了正在石头前敲打着的张起棂。
一年过去了,原本一人高、毫无规则的大石头,如今只有半人高了,隐约能看出,它正在慢慢变成一个人的形状。
格桑笑了笑,与之前邪肆的笑不同,这个笑纯净得像小孩子一样,眼中涌现了水光,声音有些颤抖地呢喃道:“白玛妈妈,小官回来了。”
随后,格桑用袖子擦了擦眼角,转身对德仁说道:“上师,开始准备吧。”
格桑和德仁转身后,张起棂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头看向格桑刚才站的地方,但他只看见了德仁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