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曹国公的刺客全是死士,看准时机,在虎贲军离开后的飞狐坡埋伏着。曹国公一行人虽然不足四十,可全是刀山血海杀出来的个顶个的好手。
原本曹国公只需要在车里安心待着,等外面收拾干净了继续赶路,可偏偏他从车里出来,说自己在车里憋坏了,想活动活动筋骨。这才给了躲在暗处的死士机会,趁其不备射了一箭。幸好曹国公命大,箭射中了左肩,离心脏不远。
见一击不中,又久攻不下,死士们当场吞下早就藏于口中的毒药,没有一个活口。这些死士脸都被药水毁了,身上也没有任何印记,衣裳都是寻常布料,更不说什么物件了。唯一不那么随处可见的,是那把射杀曹国公的弩箭,可查来查去竟然是京卫几年前淘换下来的样式。
初步调查出来的结果不仅不能让皇帝满意,“废物。”皇帝怒骂着垂首站着的官员,“查来查去,还查到了京卫头上,怎么,难道是这京城有人不想曹国公活着回来不成?”
此次三司会审曹国公遇刺案件,因为涉及此案的曹国公和其归来的时机特殊,三司派的人都官职不小。刑部右侍郎何青,大理寺少卿李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汤墨,何青无论是官职还是资历都高于另外两人,此次会审就由他牵头。
“陛下息怒。这些人有备而来,弩箭也极有可能意在栽赃,或是要转移我们的视线。”何青顿了顿,见皇帝没有阻止他继续说道:“还请陛下再宽限些时日。”
一旁站着的李登这时候往前半步,“陛下,微臣怀疑曹国公遇刺之事和鞑靼有关。”
何青和汤墨不约而同抬起头看了李登一眼,李登所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证据的猜测。当然,现在他们手里没有任何证据,任何猜测都是有可能的,可是就这么禀告给陛下......
皇帝一言不发,冷眼看着李登,直看得李登冷汗直流,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陛下,眼下可不是慢慢调查刺杀曹国公这个功臣的好时机,如若不能尽快了结此案,恐引得百姓不满。再者......”
何青轻声咳嗽了两声,想要阻止李登这后生的大胆妄言,被皇帝一记眼刀给吓退了。李登见状,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跟着曹国公一同进京送降书的鞑靼使臣,可一点轻伤都没受到。满都蒙克本就对曹国公恨之入骨,这时候派死士来刺杀曹国公,定是为了让我大胤在举国欢庆迎接功臣的大好时机,痛失良将,挫我军士气。”
“陛下。”李登再往前半步,“满都蒙克狼子野心,如若放归,后患无穷。”
李登说完,一片寂静。何青连呼吸都放轻了,这后生真是什么都敢张口就说啊。
皇帝没说话,心里已经开始考虑李登说的。鞑靼已经被打退,十年内怕是不会敢再来了。满都蒙克已经是败家之犬,不足为惧。曹国公现在是最得民心的时刻,如果这时候,自己下令为功臣报仇将满都蒙克诛杀,再选一个听话的傀儡接任满都蒙克的位置,不仅能得一个君臣相护的好名声,还能让百姓知道,自己才是这大胤的君主,是护着他们护着将士的帝王。
“陛下,不可。”一直没说话的汤墨见皇帝果然被李登几句话说动,站出来说道:“若是只因为李大人的怀疑就将曹国公遇刺的事安在满都蒙克身上,那真凶岂不是逍遥法外。见此次不成还有人顶罪,难保那人不会再行刺杀,曹国公能侥幸躲过一箭,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
“汤大人又怎知满都蒙克一定就不是真凶了呢?即便不是,往后曹国公在天子脚下,又有了防备之心,在京城哪里能有歹徒可伤得了他半分。况且这次只是明面上先给百姓们一个交代,没说不继续追查下去。”李登想也不想,就将汤墨的话堵住。
皇帝止住两人,开口道:“此事容朕想想,你们继续追查下去。”
汤墨的话虽然没有打消皇帝的念头,可也让他清醒了过来。民心要用,但不是这么简简单单就能拿捏的,还得要锦衣卫和东厂一起,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的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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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司会审如期举行,审理结果是鞑靼使臣与满都蒙克想法不同,不希望大胤和鞑靼议和,故在入京前派死士刺杀曹国公,以此破坏两国议和且除掉大胤的战神。
结果一出,城中的百姓都愤愤不平。不少学子听完审理当场抗议,请求陛下严惩凶手,还功臣曹国公一个交代。当然,这些都是锦衣卫安排的人刻意引导的结果。除了看不清真相,被牵引着附和着想要给曹国公报仇的百姓以外,还有不少人觉得这其中有蹊跷,但没有人敢说。
“所以皇帝让满都蒙克亲自上京递交降书?”
郑明义手里端着一碗锦绣刚才送来的参汤,勺子在碗里搅了又搅,却没有要喝一口的打算。
“是。鞑靼此次进京的使臣是满都蒙克的义弟阿哈木,人已经关到刑部大牢了。满都蒙克若是不亲自来,他义弟就会被问斩,并且不再接受降书。”锦山回道。
“没了阿哈木,满都蒙克对瓦剌的牵制就少了一大助力,哈哈,有趣。他定是打着让阿哈木前来探虚实的主意,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郑明义随手将已经凉掉的鸡汤倒在桌上的盆栽里,然后说道:“告诉长姐,外患没了,狗皇帝现在腾出手怕是要盯上我了。要做好准备,任何风吹草动,曹国公府的女眷们要按计划,第一时间离开京城。”
说完他起身,准备去探望受伤的曹国公,走到门口状似无意的说了一句,“告诉丘福,把那盆栽给我换了,再赏锦绣几匹衣裳料子,她穿得鲜亮些,不比那些花啊草的好看多了。”
“是。”锦山回话道,“爷,要小的跟着吗?”
“我叫上蕊儿一起,你就在咱们院子等着。”
郑明义领着郑蕊到正院时,正好有客人来看望。
“回三老爷,是荣国公和姚少爷,姚少爷去大少爷书房了,此时是荣国公和咱们国公爷在厢房说话。”
郑蕊拉拉郑明义的袖子,“爹爹,我们先去看看祖母吧。”
郑明义有些犹豫。
曹国公回来以后,他们父子俩还没单独说过话。万老夫人因着曹国公受伤,整日里烧香拜佛,对曹国公关怀备至。可这几日万老夫人对郑明义又像他刚来曹国公府时一样,看他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蕊儿,爹爹在这儿等一会儿,你先去陪祖母说说话。”郑明义蹲下身,温和的说道:“祖母这几日忧心祖父的身体,说话可能有些严厉,蕊儿你要多哄着她老人家,知道么?”
郑蕊乖巧地点点头,“蕊儿明白。爹爹,放心,祖母那儿蕊儿能照料好的。”说着又用小手拍了拍郑明义的肩膀,“爹爹,您的爹爹回家啦,蕊儿真为您感到高兴。”
父女俩相视一笑,郑蕊带着云琼去看万老夫人,留郑明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等。
厢房里,曹国公半倚在床上,荣国公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两个老头儿就这么僵持着,不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