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芙芮第二天睡醒,看见空了一半的床铺,这才想起昨晚郑言恭还没帮她想出什么好办法来。翻过身来,手触到药瓶,随手又塞到枕头底下。昨晚欢好后她很自然的吃了一颗,郑言恭问及吃的是什么,穆芙芮只说是女子养身的药丸而已。
等铃兰进来服侍她起床,穆芙芮对她说道:“明日宫宴见到母亲,我会把石竹的妹妹和你们几个的身家性命都要来。”
江都公主的人和公主府明面上的下人不一样,都有两套身份。一份是对外的,无非都是奴籍或签了契的。当然,这其中的籍契好些也都是公主派人给他们办的。比如铃兰,对外就是被债主卖进公主府的孤女,实则是鲁池在云中郡捡回来的。
其他人的“身家性命”也各不相同,有的是家人在公主府,有的是公主府能给他们所图所想。还有就是如铃兰这般,自小被捡回公主府养大的,有师父的养育之恩要报。穆芙芮只打算留下六个人,郑言恭说得对,不能为自己所用,放在身边也是有后患的。除了石竹、铃兰和六儿,她还留下三个人。这三个人也都是鲁池亲自带出来的,品性也是石竹和铃兰肯定的。人有些少,但不能急。
铃兰自是开心得很,跟在穆芙芮身边可比在公主府好过多了,目前看来也没有性命之忧。现在主子说要接石花儿来,那师兄也能跟主子一条心了。高兴“哎”了一声,等延年来了又蹦蹦跳跳走了。
延年刚将早膳摆好,闻诗和妙可也来了。明日进宫需要准备的不少,要熏衣裳,要挑首饰,几人在房里叽叽喳喳聊的热闹,世子夫人和二夫人派人送的东西前后脚进了涵碧轩。
俩妯娌像是商量好了,一个送头钗另一个就送手镯,一个让人将针线房赶出来的几件新衣送来让穆芙芮试穿,另一个就拿出几双样式新颖的鞋子来。穆芙芮看着摆满桌子的东西挑花了眼,万佳这时候来了。
“明日我不能陪你进宫了,从前你又少参加这类宴会,所以有的事得跟你讲。”万老夫人病了也不让媳妇和孙媳去侍疾,但想到明日是穆芙芮成婚后第一次去宫宴,还是叫万佳来,将京中年纪差不多的闺秀都是什么秉性提前告知穆芙芮,以免她在宫里得罪人或者被人欺负。
“要不是宫里娘娘传话,指名要我进宫去,我这腿刚好一点勉强能走了,我也不想去。还不如在家跟你一起,就在咱们园子里吃热锅子呢。”穆芙芮一听还要记许多别家闺秀,顿时对一桌子新衣裳首饰都失去了兴趣。
万佳拉着她坐下,哄道:“你现在是曹国公府大奶奶,这种场合往后必是少不得的,也不用刻意记什么,你就当听故事,叫铃兰几个也跟着记,久了就自然都记住了。”
延年见万佳真心为主子着想,听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就去小厨房给万佳做她爱吃的果子。闻诗和妙可听得最认真,听到不解处还时不时问上几句。万佳示意自己的丫鬟玉红,待会儿将自己遗漏的需要丫鬟记着的事儿告诉她俩。直到用了午膳,万佳主仆才离开涵碧轩。
——————
原本腊八只是皇帝给臣子赐腊八粥,不会有百官宴。因着冬至的大宴取消,又逢曹国公传回来的好消息,皇帝便让人办了这个腊八宴。郑言恭的官阶不够格参加,府里的男丁只有三位老爷在受邀之列,其中郑明义还是皇帝开的特例。
年关将至,郑言恭手头上的事多了起来。上次见解深,说好带着秋露白去看他,一直不得空。正巧明日无事,可以给他送腊八粥去,顺便听听他要告诉自己什么。正想着呢,李庭竹和常祖旺居然结伴找他来了。
“你俩怎么在这儿堵我呢。”郑言恭在马上看着眼前的两个好友不禁发笑。
常祖旺一把将他从马上拉下来,语气不满道:“你这都多久没来找我们了。君待开春要跟着他五叔去游学,我祖父明年要把我扔军营里去。哥几个再不聚聚,下次再一起喝酒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李庭竹笑道:“忠明今日来我家找我,正巧听到五叔说要带着我出去游历,这不就想起你来。我看你这给事中做得也挺辛苦,要不就今晚,集贤楼一叙?”
“成,那让颂歌回府说一声,走吧。”郑言恭朝颂歌扬了扬下巴,让他把马牵回去,自己搂着两个好友往集贤楼去了。
到了集贤楼,三人熟门熟路往常去的包间,路过隔壁听到里面传来嬉闹的声音。带路的小二见常祖旺好奇了两眼,解释道:“今日是张家四少爷做东,请了国子监里的同学一起热闹。”
“是张太傅家的?”李庭竹问道。
“是,就是张太傅的孙子,行四。”小二恭敬回道,然后又对郑言恭说道:“小郑大人您的小舅子穆少爷也在。”
三人落座,等小二将茶水斟满退下,常祖旺才小声说道:“张太傅的这个行四的孙子是不是那位,为了救太子被一箭穿心的张少詹事的遗腹子?”
郑言恭点点头,“是他,听说张太傅和夫人都将他看得极重,连张侍郎这个长子和长房的几个孙子都越不过他去。”
李庭竹喝了一口茶问道:“你小舅子也在,他跟这张四郎关系不错?”
话音刚落,门被敲响了,几人止住话头,常祖旺示意小厮去开门,门外站着穆定康和张四郎。
“姐夫,听小二说你在隔壁,我来打声招呼。”穆定康有些别扭。上次去太清观接姐姐回家,结果在观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被姐姐打发回公主府了。更可气的是,姐姐回曹国公府路上还遇到了刺杀,这个姐夫没护好姐姐让她受伤断了腿。母亲也不让自己常去看望姐姐,说这样会让她夫家不高兴。因着这许多缘故,他对郑言恭积怨不少。本来不想来的,张四郎几个非要起哄,要他带着来认识认识。
“刚巧今日遇着好友,便一起来集贤楼聚聚。”郑言恭给穆定康介绍了李庭竹和常祖旺,穆定康也不情愿地向他们介绍了张四郎。
张四郎见穆定康一笔带过,只说自己是同学张致,便挤开他自我介绍起来,“几位兄长好,我是张致,张太傅是我祖父。常听长辈提起几位兄长,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今日一见。”
穆定康打断他道:“招呼也打了,我们就别打搅兄长们聚会了。”说完扯着张四郎走了。打过招呼就算是将礼数尽到,他可不想和这个姐夫聊什么家常扯什么闲篇。
等门重新关好,常祖旺取笑道:“惟寅,看起来你这个小舅子对你不是很满意啊。”
郑言恭睨了他一眼没接这话,对李庭竹说道:“五叔这次要带你去哪儿?你可要常写信给我。遇到什么奇人奇事,可要一字不落告诉我。”
常祖旺不甘示弱,开口要了一堆东西。李庭竹人还没离开,就被两人嘱咐了老半天,要给他们准备的土仪和各类手札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今日三人只是小酌几杯,约好李庭竹出发前再聚两次喝个痛快,用过饭正要离开,隔壁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像是吵了起来。本来郑言恭也不在意,少年郎嘛,就是这般才对,可这喧闹中他听到一句话让他停住了脚步。
这句话是张四郎的声音,他说:“解深那厮就该砍杀了,谁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