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义摩挲着手里的佛珠,面无表情的看着锦山,冷冷说道:“仅凭你几句话就想我去见你那主子,可笑至极。既是要见,也该拿出点诚意。我可没什么耐心,哪天心情不好了,保不准说出什么话来。我不妨把你卖给孙敬光?除非你主子给我的好处能大过皇帝去。”
锦山不紧不慢单膝跪下,恭敬道:“要见您的,是您的血脉至亲。”这是师父王七里转达的江都公主的意思,郑明义防备心极重,必须要告诉他一些事才能促成见面。
“血脉至亲?怎么,曹国公除了我还有别的外室子?那你找错人了啊,该去找我那好大哥。认一个也是认,认两个也没差嘛。”嘴上这么说,心里有些慌乱。郑明义紧紧捏住佛珠,直到指甲有些疼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跟曹国公无关,属下不敢妄言,您见了那位就知道了。”锦山低着头回答。
郑明义心中满是震惊,跟曹国公无关的血脉至亲,那就是母家的亲人了。这个人是得见一见,但自己也要做好准备,不能以身犯险。
“好,但我对宫里不熟,贸然见面是否太过凶险,到时候如何相见能万无一失?”问这话也是试探,郑明义想知道那人的手是不是连皇宫都能伸得进去。得到肯定的回答以后,郑明义同意了见面。刚让锦山退下,下人通传世子来了。
“不知世子前来所为何事?”郑明义还在平复自己的心绪,冷淡疏离地招待了世子。
听到郑明义跟前几日不同,又称自己为世子,郑铄有些不解,面上仍带着笑说道:“三弟,腊八节陛下赐宴,你也在受邀之列,大哥来给你讲讲进宫的规矩礼仪,免得殿前失仪就不好了。不过你也别怕,到时候就跟着大哥和二哥,我们三兄弟坐在一起互相照应。”
郑明义回道:“锦山和锦绣都是宫里出来的,就不劳烦世子了,我会将规矩都学好,不给曹国公丢人。”
见郑明义误会了自己,世子哎一声,“怎会,你是我三弟,我定会护好你。就算有事,大哥也会挡在你前面帮你解决好。”端起茶喝了一口,世子喋喋不休说了好半天,全是对弟弟的关爱,直说得郑明义耳朵疼。
“知道了。”看着眼前一脸热忱的世子,郑明义心里嘀咕,这人装好大哥装上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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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言恭今日下值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去他二叔回家的路上等着。二老爷半路被自家大侄子拦着带到了醉仙楼,说是叔侄俩好久没有单独一起喝过酒了,趁今日得了闲要请客。
郑钟觉得侄子有古怪,以往叔侄俩这样偷偷在外面吃饭多是因为他想从侄子那儿套话。或是用带侄子见世面当借口,在外面和朋友们喝得七荤八素还有个帮他求情的,谁让郑言恭是全家人的宝贝。
“稀罕啊,今儿怎么想起请二叔上醉仙楼。无事献殷勤,说吧,什么事儿。”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侄子面前摆谱儿,郑钟坐在上首点起了酒菜,一点儿没为郑言恭省钱。
“二叔这话说的,没事儿侄儿不能请您吃饭啦?以往都是您带着我出来吃香的喝辣的,有机会侄儿不能孝敬您一回吗?”郑言恭讨好卖乖地说道:“这不是看您最近忙,想着刚巧醉仙楼出了新菜,咱叔侄俩一块儿来尝尝。”
郑钟点点头,说道:“是挺忙的,我只听说醉仙楼有新花样儿,还真没顾得上来呢。”
“二叔最近忙什么啊?我看五城兵马司近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啊?”郑言恭一边给郑钟倒酒一边问道。
“嗐,不是差事。”想到有关郑明义的事儿老爷子好像没让小辈知道的意思,郑钟闭了嘴,让长随四安去催催菜。
郑言恭见二叔不说也没追问,让陆飞和颂歌带着四安和车夫几人,去给他们置办的另一桌,自去喝酒吃饭,叔侄俩也不用人伺候。等菜上齐,郑言恭一杯又一杯将他二叔灌了个半醉,两人吃得酒足饭饱一起坐着二老爷的马车回了府。
等回了府,郑言恭脸上哪儿还有醉意,陆飞也是清醒的,只一个颂歌已经不省人事。
“颂歌酒量也太差了,还好老黄和王山也不是那能喝的。”陆飞将颂歌交给别人,又吩咐煮醒酒汤给大少爷,两人在小书房坐下。
“怎么样?四安说了些什么?”郑言恭今日是打他二叔一个措手不及,但他没指望从二叔那儿问出什么来,只能从二叔身边的长随下手。四安这人机灵,只是有个毛病,对自己觉得能信任的人是没什么心眼儿的。这点跟二叔很像,但二叔上头有祖父和父亲耳提面命的交代,想套话没那么容易。反正四安是给二叔办事儿的人,即使知道的不多,也能窥一斑而知全貌。
陆飞回道:“说了些事儿,不过咱手里那几个兄弟,要是去查,怕是会被发现。”
郑言恭明白陆飞的意思,他点点头,说道:“知道了,待会儿我去跟大奶奶说,这事儿的确让石竹那几个去最好。”
穆芙芮听了郑言恭的话,想了想问他:“你说,我是师父你是徒弟,咱俩该谁听谁的?”
“夫为妻纲,你说呢?”郑言恭回击。
“那勉强算扯平吧,为何石竹就该听陆飞的?”穆芙芮用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把玩着吴氏给的小摆件。没有看郑言恭,慢悠悠地说道:“你说要培养自己的人手,就直接把我的人划归给陆飞管?我敢给,石竹你敢放心用吗?”
又来了,郑言恭觉得这石凳儿精怕不是在狐狸窝里长大的吧。于是耐心解释道:“从前只以为祖父将人手给我,我只要用好他们就行。但那些人既听我的更听祖父的,如果直接用石竹,那跟从前有什么区别,何谈我自己的心腹。”
穆芙芮挑挑眉,“你既知道,那这是何意?”
“人不是一两天就能养起来的,我是选了不少好苗子,这是为将来打算。你现在跟我三年前是相同境地,石竹既听你的也更听公主的。咱们得想办法把目前手里的人打乱重组,变成我们的人。陆飞确定跟我一条心,石竹你确定吗?”郑言恭盯着穆芙芮说道。
“行吧,但石竹能不能服陆飞那就是你们的事儿了。我叫铃兰给石竹传话,先让他顺着四安说的那些线索查吧。”穆芙芮只能暂时妥协。
当晚入睡前,穆芙芮躺在床上,努力理清纷乱的思绪。害死南山的人暂时可以交给郑言恭去查,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跟二夫人肚子里的小恩人进行交流。郑言恭洗漱完看见她皱着眉思索的样子,伸出手轻揉她的眉心,“怎么了,还有什么事让你愁成这样?”
穆芙芮想到郑言恭比自己略微聪明那么一点儿,多一个人想办法也行,便将自己近日对着二夫人的肚子有感应的事说了,让郑言恭跟着一起想办法。
“你是说,你的恩人是二婶婶肚子里的那个孩子?”郑言恭狐疑地看着穆芙芮。
“你想想,之前有人要陷害祖父,要是得逞,对你们全家是不是灭顶之灾。那我恩人给我一些提示让我助你们摆脱困境不是应该的。现在恩人托生到二婶婶肚子里,这不是更得告诉我他来了,我得小心伺候着吗?”穆芙芮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郑言恭听完总觉得有些不对,一时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面前还在滔滔不绝说话,手舞足蹈的女子让他觉得喜欢,慢慢地入了神,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穆芙芮说了好一会儿,见他不仅没反应,脸上还挂着痴笑,伸手想拍他一巴掌,被郑言恭捏住手腕儿。
“不是你们家,是我们家。阿馒,你我已经是一家人了。”郑言恭说道,“虽不知你那个报恩以后得道成仙是不是臆想,不过既是你所想,我便助你。”
穆芙芮听完郑言恭说的话,心下有些感动,歪着头想了一下,上前亲了亲郑言恭的嘴角。
两张傻笑的脸慢慢靠近,长夜漫漫,春宵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