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言恭听完穆芙芮讲的“故事”,觉得跟志怪杂谈里写的有些像又有些不同,他被眼前发生的事冲昏了头脑,暂时想不出有哪里不对。现在石凳儿要他拜师,想了想,只要对他和家人无碍,石凳儿又只是要找自己的恩人了却尘缘,于国于家都不会有什么损害,得先稳住这妖怪。。
各有心思的两人都没有想过拜师要行什么大礼有什么仪式,只口头这么约定了。穆芙芮也不要郑言恭喊她师父,那不是把她辈分喊低了,干脆就喊阿馒,她喜欢这个名字。
“我以后喊你什么。”
“惟寅,我的字,这样外人也不会怀疑。”
郑言恭没说的是,天地君亲师,不喊她师父更好,自己心里也没将她认作真正的师父。除了师父,称他的字是最好的选择,他可不敢答应穆芙芮再喊夫君了。
两人将师徒名分定下以后,唤门外的四个大丫鬟进来。几人进来恭恭敬敬地行礼,美意悄悄抬眼看坐着的两人,感觉房内的气氛有些怪异。穆芙芮本来想让她们几个像平日里一般围着桌子坐下,但看对面坐着的郑言恭,她有些嫌弃,于是只能让几个丫鬟站着。
“将我们进府以来发现的事都告诉大少爷。”
铃兰听到这话不敢相信地看着穆芙芮,主子这是被那几个道士使了什么失心咒吗。
穆芙芮没错过她的表情,先示意美意去取信,她记得那件银鼠短袄是单独收在正房的,没有被烧,搬过来的时候还特意带着。
“还有那几封信,美意你去拿来。
然后面容平静看着铃兰,对她说道:“母亲让你查什么你不说没关系,过两日我和大少爷亲自回府问。账册的事先告诉他,你不说我带他回公主府问母亲也是一样的。”
郑言恭挑眉看了眼穆芙芮再转头看铃兰,江都公主真的安插人手跟着自己女儿进了国公府,要查什么?
铃兰顶不住压力,脑子飞快转了转,账册的事告诉大少爷没事,关乎国公府安危,纸条那几个字不清不楚的,多说一些他们也好防备。她进府是找人的,这个不能说。至于其他的,主子自己跟大少爷说的,不是她泄露出去的,怪不到她头上。等会儿想办法给师兄递个消息,剩下的只能由公主处理了。
美意刚好也将短袄取来了,当着郑言恭的面小心拆开,双手捧着递给他。郑言恭立刻接过挨着看了一遍,看完恨不得将信全部撕碎。听美意将那日怎么发现老夫人给的神像里藏的这些信,他恨不能将此刻还在受审的李道姑千刀万剐。
等听到铃兰说那本账册以及其上的内容,郑言恭如坠冰窟,有人要将国公府置于死地。曹国公是跟着先皇打江山、亲封的大都督。有他在军中的威望、手握精锐之师虎贲军、和他分散四处已经成为将领的的老部下,再私藏铁矿和这么多随时可以变成粮草军资的钱财,不管那个位置坐的是谁都不可能放过曹国公府。
他猛地站起来,“我要立刻将此事告知祖父。”
穆芙芮缓缓道,“公主府的人已经去查了,先看看消息传回来怎么说。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李高人背后之人,否则不知这人究竟还做了多少手脚,难道你要一个一个慢慢发现再补救?”
让曹国公知道了一切,万一李高人背后之人真是她恩公,他们将人杀了自己不就全完了。穆芙芮想明白了,报恩之路漫漫,她一没人手,二出不了这小小的后宅。利用郑言恭是她一步险招,也是她唯一的出路。到时候若恩人真是那背后之人,她就舍了这肉身,去皇帝面前告御状好了。这也是曹国公一家的命数,她无能为力。
“你现在查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郑言恭有些犹豫,这一屋子的丫鬟,其中还有个公主派来的细作,说给穆芙芮就算了,这么多人都要听?
“关乎国公府的存亡,你先将无关之人遣散。”
穆芙芮两只胳膊放在桌上,单手撑着头,也不说话,盯着郑言恭看。郑言恭面对几个丫鬟端端正正坐着,本来看上去挺威严的。现在他侧过头跟穆芙芮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南山几个觉得大少爷看上去有些色厉内荏。
现在不宜与穆芙芮正面起冲突,郑言恭想了想,灵机一动先问铃兰:“纸条是你送的?”
穆芙芮想起来了,昨晚郑言恭也问过她这个,“什么纸条?”
铃兰见状不对立刻跪下,心想:怕什么来什么,真是闯了大祸了。要是主子知道了回去告诉公主和师父,这下自己全完了。嘴上立刻认错:“主子,奴婢错了。”
在场的人大概都明白了,铃兰背着穆芙芮私自给郑言恭传了纸条,写了什么还没问,美意先发作:“我就说你不是个好东西,居然敢背叛主子,延年姐姐快点将她捆起来,好好审问还做没做什么缺德事儿。”
延年和南山也很生气,延年听了美意的话果然去找绳子要将铃兰捆起来听候主子发落。南山是担忧,铃兰纸条写了什么,有没有不利主子不利公主府的事。
穆芙芮没看铃兰,还是盯着郑言恭道:“纸条上写的什么。”
跪着的铃兰看延年几个的样子,怕郑言恭再说出什么,气得主子要叫延年把她当场打杀了,赶忙往前爬了几步抱着穆芙芮的腿,“主子,我就想提醒国公账册和信的事。我本是云中郡人,当年是国公带兵赶走了鞑靼,救了我的性命。我只是想报答他的恩情,提醒他们要小心防备奸诈小人,并没有想背叛您背叛公主。”
听完铃兰的话,穆芙芮扶额叹息: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多人有恩要报。延年看穆芙芮没发话,找来的绳子拿在手里站到一边,所有人都等着穆芙芮的反应。
穆芙芮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郑言恭,“李高人那儿审出什么了吗?”
见郑言恭摇头,她接着说:“审出来了立即来告诉我,你再安排一下,我要见见她们。记住,先别惊动你祖父。还有,我要出入自由。”
说完就示意郑言恭他可以走了,等郑言恭一走,穆芙芮叫铃兰起来,“你能想办法跟你师兄联系上吗?”
铃兰还没缓过来,傻傻的点头,穆芙芮立马吩咐她,“告诉我母亲,郑言恭已经知道你是她的人,让她想个说法,估计这两日我们会回去见她一面,到时候怎么应付郑言恭让她先把话想圆了。另外,我们府外有多少人,从现在开始,这府里进出的所有人全都盯紧了,不管是多不起眼的人,一个都别放过。快去!”
铃兰将主子的话在脑子里顺了一遍,领命退下,师父早就预想过她会遇到的各种境况,跟师兄的联络方法也不是非要见面,她需要一点时间,主子交代的任务都很紧急,不能耽误。
先铃兰一步出门的郑言恭此刻两条腿跑得飞快,连自小被教导的礼仪都顾不上,眼看要跑到暗卫守着的地方了,不能让府里的人看出端倪,才重新回到从容不迫的大少爷该有的样子。
见到陆飞示意他靠近一些,郑言恭小声吩咐道:“守清韵阁的人明面上的全撤,暗处的再小心一些,那个铃兰轻功了得,送纸条的是她,盯紧了。从现在开始,清韵阁跟外界联系你们都不要阻止,但是要跟着他们的人,一举一动都不能放过。我现在要去见祖父,今日起我在府里的动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就说我一直待在自己书房,记住了吗?”
见路飞转身要走,郑言恭喊住他,附在他耳边好像深怕被人听见似的,小声说:“再派人去太清观,就说过几日我要带被妖邪附体的人去驱邪,飞灰湮灭,不计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