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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干部说:“锄头共三百把,铁铲三百把,镰刀三百把,五十张犁。十把一捆,清点清楚,这趟就这么多。”

乡亲们眼巴巴地踮起脚,抻长了脖子去看拖拉机上装着的农具。

好新的农具啊!

他们屏住呼吸,双目炙热地看着那威风凛凛的锄头、铁铲、镰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大白天的……也没有睡觉啊,怎么能做这种美梦?

他们狠狠地揪了自己一把,疼,不是梦!

原来那天领导们在林家的院子里说过的话,都是真的,一字一句都在应验。

上了年纪的农民见了这些崭新的农具,眼眶都红了,铁质的农具十个人都凑不出一把来,没有铁铲、锄头,他们就用木头制铲、锄头,像啃硬骨头般把村里的数千亩地种了出来。

要是每个人都用上铁质的农具,以后种田就轻松喽!

村里的干部吆喝了一声:“把农具搬回我们的仓库!”

话音一落,个个都争着抢着要搬新的农具。

一双双粗糙的手落在那光滑的木柄上,爱惜地摸着像对待自己的爱人一般,搬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磕坏了它们。

这时,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那是前段时间来过乡下的冯书记!石九村很多乡亲们激动地跑到他的跟前。

“冯书记,吃饭了吗?”

“冯书记,多谢你给我们送来农具!”

冯拓笑着说:“这可不是我送来的,这是农业厅机械局和农垦局想办法给你们弄来的,你们要好好珍惜它们、好好种田,争取把春耕这一仗打得漂漂亮亮!”

龙家人也跟着村里人出来凑了热闹,看见那满满一车的新农具,吃了一惊。

龙老三吃惊地是冯拓书记竟然亲自来到了石九村,这个村子以前可穷了,虽然离县里比较近,但它这个方向的山地特别多,人家都不爱往石九村的方向走,反而它反方向的村子更繁华。

为什么石九村能有这种待遇?

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林红樱跟冯书记打了个招呼,冯书记说:“何局长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马上安排你那个抛秧试验田,我带了人来测量,你的抛秧试验要2亩地够了吗?”

林红樱点头,“够了。”

龙老三和龙老四发现林红樱不仅认识冯书记,还跟人家谈笑风生。

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冯书记径直去了林家那小破院,石九村的乡亲们跟着一块去了林家,林家那个不大的院子顿时被挤得水泄不通。

龙家人这十几二十口人,在庞大的乡亲大队中泯然众人,险些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龙大舅、龙二舅一个不慎就被人潮冲散了,兄弟俩站在墙角边,默默地看着热情的乡亲们,苦笑着对视一眼。

龙老三、龙老四这两个平时走到哪里都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被汹涌的人群挤在后边,连冯书记的后脑勺都看不着。

石九村的乡亲们可不认的龙家哪个是城里的干部,哪个在单位上班!

而林小叔、龙奶奶仍旧好好地坐在书记旁。

龙老三钻营的心思忽然就活络了,他开始往前挤,跟村里人说“我是林红樱的舅舅”,他坐得靠近点冯书记,跟他说几句话,最好坐到龙奶奶旁边!

结果村里人问了林远,林远压根没搭理!

村里人也就不惯着这张生面孔了,毫不客气地把龙老三挤出了人群。

龙老四看到这一幕,内心有些复杂。

冯拓书记这趟是特意来告诉林红樱一个消息,原本想私底下说,但环顾四周发现走到哪都是人。

他便直言道:“何聪局长电话里特意叮嘱我,县里要想办法把你爷爷调回来。林同志,我代表县里对你们家表示歉意!”

林红樱说:“谢谢何局长,劳烦县里帮忙了。”

冯拓书记欣慰地看着林红樱道:“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托了你的福,市里给我们县拨了十台拖拉机,你们公社能分到一台!”

“听说你有猪瘟防疫、猪饲料方面丰厚的经验,何局长托我问问你,能不能把这些宝贵的经验传授给县里。”

林红樱不得不感叹何局长的高情商,今天见面的时候他一句都没问她,却让冯拓亲自下乡来问她,同时还发了农具下到村子。

这一步步的安排,真能安排到了林红樱的心坎上,让她感受到这位何局长缜密又宽仁的处事风格。

他是大年初一还上着班,因求贤若渴而不顾奔波下乡亲自找她的人,这种领导林红樱还怎么拒绝?

这当着那么多的乡亲们的面,林红樱这怎么拒绝?

林红樱笑着说:“是,不过猪饲料跟猪病的防治门槛比较高,单凭一个县的力量是很难办好这件大事。

省里如果能派农科院的技术员过来,成立一个经济作物研究实验室,提供经济支持,我们才能拥有研究它们的基础条件。既然要干这件事,就要因地制宜、从实际出发认真地去搞,而不是单纯复制别人的模式。”

后世桂省的猪饲料做到了全国第三的位置,说明它在这方面的发展潜力是无穷的。

这笔钱与其让后来的东南亚猪饲料巨头赚了,还不如让它赚了。

林红樱款款而谈,“无论是猪病防疫、还是猪饲料都是由黑省的政府拨款支持、高校实验室提供技术支持,才能逐个攻破难关,取得进步。

而猪饲料配方更要因地制宜,比如咱们桂省是水果和稻谷主产区,兼顾茶油、桑麻、木材、香料等等经济作物,跟黑省的情况又不一样。

设计猪饲料配方的时候,是不是可以考虑把我们用剩的甘蔗渣、茶油饼加以利用作为原料?饲料的配方要根据原材料成本、方便获取程度而改动,这些都是要因地制宜、与时俱进的。”

冯拓认真地记下了这番话,技术方面的问题他不懂,但他懂林红樱想要一个实验室!

冯拓更关心这实验室能不能建在他们县,如果推广猪饲料,是不是得优先给他们试用?

未来最新的成果出来,石县是不是都可以凭借地域优势沾沾光?

他兴致勃勃地说:“你这句话我可记下了,回头告诉领导!”

冯拓继续说:“不单单有农具、拖拉机,今年规划了一条从你们村到县里的路,再把县里到市里的路拓宽,春耕结束后县里的劳动力都要来修路,尤其你们村。

等路修好了,你们村就会发展起来,争取要变成我们石县数一数二的强村!”

石九村的村民们听着心热热,眼里含的热泪都因为激动而流出来了。

他们过去太难了,因为这个反而能更深刻地明白,这种机会有多么珍贵、有多么来之不易。

“我、我们能做好这样的事吗?”有个老实巴交的村民结巴地问,忐忑布满了他的脸。

他们村的条件那么差、那么恶劣,他们能做好书记说的这些事吗?

林红樱反问:“怎么不行?”

她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交到他的手里,一字一句地向大家说:“古人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的意思是——那些称王拜相的人难道就天生比我们高贵吗?

那些富裕的地方也是当地人民靠双手一点点创造出财富。

土地是我们农民最大的依仗,勤劳的双手是我们的底气!我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决不比别人差!”

林红樱看向大家,看着他们的眼睛说:“国家愿意把这个珍贵的机会交到了你们的手上,机会就像你掌里的泥土,稍纵即逝,现在还请你们用自己这双勤劳的手,抓紧这把土,抓住这个机会!”

那个农民听完立刻用粗糙的手攥紧了手里的泥土,舍不得放手,仿佛他手里攥紧的是这辈子唯一翻身的机会。

华国的山地面积占总面积的33%,丘陵面积占10%,高原占26%,而平原仅有12%,而他们村就是最典型的山地丘陵地形,是全国千千万万个村子的缩影。

样板就是要打在这普通又平凡的村子才有意义,穷苦怕什么?越穷越艰难,越能衬得出改变的意义!

林红樱的目光投向了乡亲们,看得见他们眼里饱含的喜悦、也看得见他们的泪水。

她看得见他们的辛苦,一生的血汗都流在土地,世世代代都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她也看得见他们的无奈,十万大山困住了他们的脚步,无论怎么折腾都无济于事。

现在的改变看来比前世来得更早,不知他们在这一条路上能走得多远。

林红樱把东风借来送给他们,就看他们能不能好风凭借力,登上这青云梯了!

六十年代农业学大寨的思想风潮席卷了全国,大寨人用不怕吃苦不怕累的艰苦奋斗精神,告诉了所有农民,他们可以改变自然、战胜自然。

而今天林红樱想通过石九村告诉这个时代的人,因地制宜、发展特色农村经济才是广大农村的新出路。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冰天雪地是金山银山,十万大山也是金山银山!

在场的乡亲们听得眼窝酸涩,低头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泪水越擦越多。他们或是衣衫褴褛、或是瘦得肋骨清晰可见,站在风中摇摇欲坠。

他们想象不出更好的日子是什么模样,他们最大的盼望就是吃饱饭。

然而现在听了林红樱的话,一颗希望的种子落在胸间,一股渴望改变的劲头根植于心。

冯拓听得鼓起了掌,在场的乡亲也跟着鼓起掌,热烈的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掌声过去后,冯拓笑着道:“林同志说得好,你们要对自己有信心,把握机遇,力争到底!”

“虽然条件艰难,但事情要一样一样慢慢做起来。你们村要盖起牛棚,把耕牛养起来,做不到每十人拥有一头耕牛,就先做到每二十人、每三十人养一头耕牛。”

龙家的人听得都痴了,更何况石九村的村民?

冯拓语重心长地对林红樱说:“今年你们村的责任很重,他们出力,你也得出出力。你是从我们这里走出去的、到底是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经验也比乡亲们丰富。

这里是比不上繁华的东北,那边有先进的技术和经验,还盼你能教教乡亲们,帮一把家乡。”

全程龙老三、龙老四都听得呆滞。

龙老三愣愣地跟着人群鼓掌,手掌鼓得发麻,今天他才发现这个外甥女远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

龙老大看向两个惊愕的弟弟,想起方才老四还教训外甥女,想想就觉得挺可笑的……人家凭什么尊重三弟、四弟这种不相干的亲戚,凭什么把他们当做长辈对待?

凭他们嫌弃林家、大祸临头各自飞的势利吗?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外甥女,感受到她藏有凌云之志的胸怀。

初见时显山不露水,而现在却是千山万仞般拔地而起,令人不由地仰望和追随。

龙大舅感动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她是打心底地敬重农民,才会从地上拾起一捧土,告诉他们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明明可以在黑省舒舒服服地当着干部,舒服地在那里过完春节,却回到他们这个穷山僻壤。

她还可以在机械厂里享受一顿又一顿的干部招待餐,却急匆匆地赶回来给他们打井、解决用水荒,最好的饭是只能吃到一片肉的村宴。

她有那么多可以炫耀的本事、让他们都尊敬她、佩服她,但他们看得见的只有她带回来的一箱水果罐头,还有简单的几句家常话。

没有关心她奔波一天累不累的亲戚,只有批评她“没大没小、不懂得尊重长辈”的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龙大舅越想越惭愧,几乎无地自容。

龙大舅跟龙二舅看着这一幕感动之余,此刻神奇地拥有了这附近十里八乡村民的共鸣,甚至还更深刻。

作为在场的外村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来之前龙家人为自己村能率先打出几口水井,解决用水困难而激动骄傲!

可是跟人家石九村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们才哪到哪?

石九村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稀世珍宝——那就是林红樱!

龙大舅想起二十年前的事情,当年林老爷子捐掉祖宅回乡下,龙老太爷还热情邀请他们来红英村,当时林家去石九村也是人生地不熟,倒不如来红英村。

但那时他的家人很抵触,眼看着地主一个个被枪毙,有些人巴不得离林家远远的,尤其是三弟、四弟反对得最强烈,恨不得到林家痛骂他们一顿,林老爷子不知从哪里听到了一点闲言碎语,便不再提投靠龙家的事。

可是石九村对林家的好,实在不值一提,纵容林有福、把林老爷子逼得远走他乡,甚至还不如他们这些亲戚对林家好……

龙大舅心中感慨万千,这阴差阳错的缘分。

红樱红樱,听听这名儿分明就是照着红英村取的,林红樱合该是落在他们村的人啊。

而龙二舅则是听着听着,眼眶里湿润的泪水打着旋儿,一来是欣慰外甥女有出息了,太有出息了。

二来正是因为太有出息,而显得他们当年因势利而错过了林家、亏待了她,更惋惜更内疚了!

龙家人是彻底没有脸继续待下去了,他们跟冯秀丽和林小叔道过别后,恍恍惚惚地离开了林家。

走到村口,龙大舅跟龙二舅没心思、也懒得骂两个弟弟了。

龙老三走到村口碰到一辆车,殷勤地递了一根香烟,问:“同志,你是冯书记的司机吗?”

那个司机师傅下车抽起了烟,笑着说:“不是。我是农垦局的,来接送林技术员,明天要送她去市里。”

龙三恍惚地问 :“她不是刚从市里回来吗?怎么不干脆在市里住一晚招待所?”

不至于这点住宿费都出不起吧,这一来一回要浪费多少汽油,要浪费多少时间?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个技术员特别恋家,非要回乡下呆着,想想也知道,人家千里迢迢从黑省回来的,能有几天待在家里的时间?”

龙老三恍惚的脸映在车窗玻璃上,不敢看,根本不敢看,怕看到自己追悔莫及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