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你为什么不救下我的孩子?”愤怒的质问声传入白玉的耳中,来者鼻梁高耸,状若鹰喙,钩曲而下,透出几分冷厉;双目细长,眼角斜挑,内藏机锋,颧骨隆起,高凸异常,恰似山峰峭立,更显几分刻薄。
白玉眼神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轻声回应道:“我并非不愿意救,只是在那样的危急关头,小女实在是自顾不暇。”
“喂喂喂,我说你这家伙,刚刚那么混乱的局面,咱俩都已经拼了老命了,才解决这些人。”赤鸟在一旁怒斥,显得非常不悦,“再说,在那种大混战的情况下,我们两人已经尽力了。”
“呵,我看你们分明就是不想救,一剑劈了数万胡人,这种本事你说救不下一个孩子,大家伙信吗?”那鹰钩鼻的妇人冷笑连连,言语间满是讥诮。
一石激起千层浪,尚且活着的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对啊,她们有这种本事为何要等到我们都快被屠戮殆尽的时候才将将出手?”
“我看她们就是想给自己博得个好名声。”
“伪善呐,伪善呐。”
……
面对四周涌动的质疑与不满,白玉深吸一口气,她的眼中闪过决绝之色,高声说道:“小女明白此刻各位的悲愤与不解,但在那片刻之间,我们首要的任务是制止更大的屠杀,保护更多人的安全。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我们的痛,孩子的失去,我同样心痛如绞。”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哦,来来来,再演示演示你那一剑,用那一剑杀了我们,灭了我们的口,不就能保住你想誉满天下的梦了?”鹰钩鼻妇人的讽刺再次点燃了人群中的情绪,气氛剑拔弩张。然而,白玉并未因此动怒,她的面容反而更加沉静,仿佛任何风浪都无法动摇其心。
“如果我所求真是虚名,又何需在此与各位解释?我等所行,皆为护一方安宁,纵使百口莫辩,事实也不会因此改变。”白玉的声音清澈而坚定。
“啪”,妇人重重地扇在了白玉的脸上。
白玉没有闪躲,那清脆的声响在人群中响起,如同打在每个人的心头,让喧闹的场面瞬间安静下来。她轻轻抚摸着微红的脸颊,目光依旧温柔而坚定,没有丝毫的愤怒或屈辱。
“你够了!”赤鸟再也无法忍受白玉受到此等羞辱,兀地打出一拳,又适时收住,凌厉的拳风在妇人面前戛然而止,距离她的鼻尖不过毫厘。
“怎么了,不敢动手?怕我把事情传扬出去揭露你俩人的真面目?正义的英雄们?”妇人的眼神中闪烁着挑衅。
但她未曾预料到的是,白玉轻轻地握住了赤鸟的拳头,摇了摇头。“赤鸟,我们走。”
“白玉,这……”
“这本就是我的错,我们走。”白玉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夹杂着些许哭腔,她转过身,衣袂飘飘,步伐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赤鸟紧随其后,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既有对白玉的心疼,也有对眼前人群无知的无奈。
“白发妖女,你们等着!”妇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咒骂着。
白玉没有回头,只是身形一顿,随后继续向前走去,她的背影显得异常孤寂,仿佛承载了太多的误解与悲伤。赤鸟在她身旁,拳头紧握又松开,最终还是选择默默地陪伴白玉离开这充满是非之地。
几个月后
“啊,是白发妖女,不要杀我……”村民们看到白玉,着急忙慌地四处奔逃。
白玉望着眼前恐慌的景象,心中五味杂陈。她与赤鸟静静地站立在村口,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逃窜的村民形成鲜明对比。自那次事件之后,她们被蒙上了一层阴影,无论走到哪里,人们总是带着恐惧和猜疑的眼光看待她们。
“……唉。”白玉长长地吁了口气,那件事情之后,白玉便很少再笑过。
“赤鸟,这附近的山贼隐患,都剿灭了吗?”赤鸟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却也坚定:“都解决了,最近这一带应该会太平许多。但是,白玉,这真的一切值得吗?”
“值得……”白玉轻声回答。
“你和你娘一样,始终都爱着这个世界,但是……”赤鸟话音未落,白玉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感,“娘亲舍身补天,自那时候我就知道,爱这个世界不意味着期待它的完美,而是在知晓它的缺陷后,依然选择去守护它,去尽力修补那些裂痕。”
“妖女,速来领死!”村民们拎着各式农具,如雨点般的攻击落在了白玉的身上,白玉并没有御起护体真气,而是任由村民们肆意宣泄着心中的无明业火。
白玉闭上了眼睛,身体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击打,却没有倒下。她的心中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悲哀与无奈。她理解村民们心中的恐惧与痛苦,这份痛苦让她想起了自己也曾经历过的种种。
“够了!”赤鸟终于忍不住,大声喝止村民们失控的行为。她迅速移动到白玉身边,张开双臂,以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她前面。
“小子,再护着这个妖女,我们连你一块儿打!”钉耙自上往下劈来,白玉将赤鸟护在身后,轻松格开这一击。
当村民们目睹白玉居然敢于反抗时,愤怒之火在他们心中熊熊燃起,众人如同潮水般汹涌而上。然而,不幸的是,一名不知名人士不慎踉跄,将身后的众人牵连倒下。这群情绪激昂的人在失控的冲刺中遭遇意外绊倒,自然而然地引发了一场混乱的踩踏事件。
“妖女使了妖法杀人了!”有人高声嗥了一嗓子,村民们瞬间便做了鸟兽散尽。
白玉睁开眼,望着四散奔逃的村民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她没有趁机追击,也没有任何报复的念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赤鸟,这人间,我逛的腻了,我们回去吧。”白玉眼眶泛红,她奋力抑制,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赤鸟望着白玉,眼中满是理解与心疼,轻轻擦拭着白玉脸颊上的泪水:“好,我们回家。”
“可恶!”赤鸟一拳锤在通天梯上,“连你也要折磨我们吗?”
直通九天,根深扎黄泉的建木神树哪还有往日霞光艳艳的样子,绿意褪尽,枝干嶙峋,皮剥纹裂,昔日之翠盖如云,今已稀疏若老者之发。唯余几片黄叶,孤零零挂于枝头,摇摇欲坠。枯枝败叶,随风飘零,落于尘埃,归于寂寥更添几分凄凉,昔日生机勃勃之景,如今仅剩一片荒凉萧瑟。
“如今再谈及这些已经毫无意义。”白玉终于明白了邪魔白玉话中深意,也明白了她为何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唯愿自我之后,再无如此事情发生。”
神石和玉琴的虚影在白玉身旁浮现,“让他们忘记我吧,从今往后,我便守着这通天梯,若是有有缘之人来了,便指点他一二。”
柔和的白光自她身上发散,渐渐笼罩住整个天地。随着白光的弥漫,世人仿佛忘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忘记,依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仍旧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只是,再也没有了那个白发女孩的身影。
……
“仙人,我有一事不明。”
“你我有缘,但说无妨。”
“为什么人们总说举头三尺有神明,却从未见过神明现身救过世人?难道是神明懒得去救世人吗?”
“非也非也,袖手待神仙。”白玉抚掌大笑,笑声中满是豁达,随后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白玉者,或称天女,女娲伏羲之女,少任侠,无甚法力。携一神鸟入世,欲荡尽凡间沉疴。恰逢乱时,白玉举措自若,千万人莫能当之。奈何世人愚钝,又有巧言者倒颠阴阳,白玉不堪其扰,避世不出。后时人尝见一白发仙子于通天巨木下说道问玄,又见仙子抚掌大笑,曰:“非也非也,袖手待神仙。”言毕,遂飘然而去,不见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