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们选过的路，其他族人还能再选吗？”
沈衿敲了敲树干，示意祂给个回答。
树杈晃了晃枝干，“不能。”
沈衿自然做了传声筒，将树杈的回音传递给她们。
“姬姐姐，若是这三条路只能走一次……”
她们看向半残的队伍，以她们现在的状态不足以支撑未来的冒险。若是只能走一次，怕浪费了族人的机会。
沈衿看出她们的犹豫：“你们该做出选择了。”
她的声音如同古井，毫无波澜，又因飘渺，像极了催促。
姬盛握拳，终于下定决心，向前迈出一步：“我们选择沉眠之地。”
她目光灼灼望向毅然报名跟随她踏出领地的战友：“不要忘记，我们是部落最优秀的兵士！”
她们又焉敢保证，未来到这里的族人会比她们更强？
“祭司大人有言，天地间不知我们胥族一族。若不抓紧先机，恐落于人后。姐妹们，求生之路艰难重重，但死得多样，死得透彻，对于我们岂不是手到擒来？”
她们爽朗的笑声缭绕着神树。
树杈微微颤抖，似是与笑声回应，心情很好的模样。
“那就指路了。”
沈衿与树杈打了招呼。
于是，深藏在树杈内部的透明空心圆球悬于枝首。
它在风中晃动。
愈摇晃，光芒愈发璀璨。挂在头顶，足以与皓月争辉。
光球照亮了第三条道路的路口，迷雾被驱散了一米的深度，示意她们抓紧时间前进。
姬盛与众人连忙行礼：“感谢母树仁慈，愿您长青。”
树杈觉得她们走得慢，枝条化作长鞭，朝着她们身后的土地上猛然落下，借着溅起的泥土和鞭风，将人全都送进去了。
佑胥部落有自己的通讯方式。她们诞生时便跟随生长的树苗就是载体之一。
在姬盛五人踏入第三条道之后，原本处于枯萎阶段的树在呼吸间衰败。
所有的树杈和树叶在瞬间凋零，在地上覆盖了厚厚一层，只留下小腿高的树桩，上面印有棕黄的二十余道年轮。
“大人，大人！”
“她们的树死了！”
看树人噙着眼泪向族长祭司所在的山顶跑去。
干枯的五根树桩，在一排翠绿的大树中格外悲凉。
姜好也被唤回部落。
她站在木桩前出神。她们都是同一批诞生的果子，年龄相仿。代表着她的树依旧翠绿向上，但她的朋友，却只留下了树桩。
这是她们未曾经历过的死亡。
她们究竟遭遇了什么？
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祭司微微俯身，她侧耳倾听树桩的呓语。每一个族人在死亡到来前，都会将此生最值得记录的片段刻于树桩中。
作为她们送给族人的最后的礼物。
在祭司棕红的木杖下，这五个树桩几乎是同时呈现了一样的画面。
那五人生怕族人错过信息，竟是不约而同传递了同样的画面。
胥族之人得以用她们的视角，看到了世界边缘上屹立的神树。
祂是母树的馈赠，祂在等待她们做出选择。
她们现在还有两次机会。
“姜好，你重新集结人手，抓紧时间，我们要赶在所有部落之前，完成三条道路的选择！”
“其余所有人，加强战斗练习，加固部落边防，做好外族人入侵的准备！”
族长眉头紧锁，比起注定存在堪比神明权柄的死亡和新生，她更在意神树的第一条路。
那条路，能沟通两片族群。
不同的族群一旦开始交流，会发生什么？
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外族。毕竟，她们也会如此。
若是姬盛赶到神树前时还带领着完好的整支队伍，她只会做出另一个选择——进攻！
她们如此，那不知名的外族又怎会忽略这点！
战争迫在眉睫，只希望，那个部落运气差点，能给她们足够的准备时间。
族长带领着所有族人，对着干枯的树桩躬身，献上她们最诚挚的敬意。
风掠过树梢，树叶的摩擦声也似在哭泣。
三日后。
采集队员来报：“队长，西南方向发现未知痕迹，疑似有人类生活。”
“你确定不是我们的族人？”
“确定！”
“快去通知族长……”
沈衿看着浩浩荡荡的一批人。比起探索，他们更像是举族搬迁。
但命运如此，他们全族迁移至此，树杈也将他们所有人聚在这里。
这群人的皮肤更为黝黑，毛发是偏红的棕色，正是这片大陆生存的另一群人，名为祝昊。
沈衿不经意间回忆起五个人竭尽全力，才来到这里的姬盛。
祝昊族人在迁移过程中也有人员伤亡，但是毕竟是整族迁移，现在状态还不错。
祝昊一族也有祭司。
他显然知晓神树的存在，带领着祝昊众人恭敬地行礼，唤了一声“感谢怜悯，母树保佑”。
沈衿惯例拿出了自己的说词。
他们作为祝昊一族最先抵达这里的人，沈衿也愿意给他们一个选择的机会。
正好，像这种关乎集体的抉择，也能看出族群的品质和首领的能力。
初步看来，并不怎么样。
沈衿借着他们回家的路，瞥见了他们原生地的现状，坑坑洼洼、满地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黑雾，像是经历了一场巨火。
只有为数不多的年老者，在望向回家的路时双眸噙泪，然后垂头，缩成一团，不陈述任何想法。
他们的族长正值壮年，肌肉贲张犹如大山。他背后背着两柄双刀，血痕新旧堆叠出暗红的印痕，像是嵌入刀体。
这上面，可不止是同族人的血。
对于母树，他还是怀揣着一丝崇拜，微微垂下头颅：“母树大人，请问战争通往何地？”
沈衿垂眸，居高临下俯视他的神情，然后开口：“自然就是战争。”
族长战铠眼眸中飞快划过不满，然后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祭司的年龄稍长，面容也更为随和。
“敢问母树大人，这新生之地可是新的家园？”
他们举族搬迁，不过是为了重新找到一个领地生存罢了。
听到祭司的问话，祝昊族人齐刷刷抬眸，注视着神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