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宗人难得露出了一副年长者的姿态,微微偏着头,细碎的银发垂在他硬朗的眉骨,和服的领口敞开了些,一副恣意的“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禅院和彦上前一步针锋相对的看过去,“都是一把年纪的老爷爷了,就不要插手我们这些小辈的事了”
老东西
从外表而言根本看不出五条宗人已过而立,明明他的儿子都快到议婚的年纪了。
五条宗人可不在乎,揣着手瞥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只是袖中紧握住的手
慢慢捏紧。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至少
和禅院家的这个小鬼比起来,但是那又如何?
这是他带回来的。
*
五条凪自从那天以后变得沉默了不少,那一巴掌扇醒了他,也让他明白了当下唯一能做的事。
“下一个”
五条凪撂倒一位陪练
半大的少年每日扎在练习场,锻炼着自己,深色的训练服被汗水浸透紧贴在少年人的身上,勾勒出流成的肌肉线条,尽管还有些青涩……但依稀可以看见那股蓬勃向上的精神力
一个时代只能存在一位六眼。
尽管他不似父亲那般“好运气”,同时拥有六眼与无下限术式,但仅仅是一个无下限术式,也足够他在五条家立足了。
他会“好好的”成长,直到……独当一面,也能为那人遮风避雨的那一天。
待到父亲老了,我会继承他的一切……
“包括你”
偶尔累到不行的时候他也会去园中见一眼少年,寻求慰藉。
“凪少爷这样下去真的没事吗?”
“哎,这么沉默可真叫人担心,家主大人也不关心关心”
道场的仆人窸窸窣窣的谈论着,丝毫不知话题的主角此时此刻也正好路过
五条宗人头也不回的冷哼一声路过了。
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他从未将他看做自己的“儿子”,他的存在只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自己那段不堪的往事,
在他未强大之前,受制于族里的长老,被家族逼迫着娶了自己不喜的女子
甚至一而再,再而三的
生下了这位“继承人”
以至于每次看见他都会想起那段屈辱的历史,就连每次看见月读津见与这个小鬼玩的那么开心时,他的心中都会升起一股怒火。
好不容易遇见了真正想守护的人
时不我待
他已经不再年轻了。
而他,
五条宗人顿住,停下脚步,六眼隔着院门神色复杂的看向那个在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的“儿子”
很年轻,有朝气
也……很干净。
*
同时,五条宗人没有忘记这位他掳来的少年的真正身份,他是两面宿傩的宝物
并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是……
他尚且没有发现两面宿傩藏匿对方的真正原因,倘若只是利益纠葛……很有可能是两面宿傩觊觎月读津见体内的那股奇怪的力量。
倘若是情爱……嗤,诅咒之王也会有这样的东西吗?
为了真正留下少年…
“查出背后之人了么?”
五条宗人披着羽织倚着书房的窗沿靠坐着,眼底沉沉,单手举着壁体通透的烟斗,长长吐出了一口烟雾,
神情在缥缈的雾气中令人看不太分明,只觉得声音愈发深沉,令人胆怯。
“如您所料,月读…公子原先所居的住处,购买人的信息不详,那位老和尚没有说谎”
“嗯,消息谁散布的查到了么?”
“还需要一些时间,此人非常谨慎,线索查到诅咒师集团就断了”
“哼,你的意思是两面宿傩的手下泄露了他的秘密?……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五条宗人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顿了顿,身材高大的男人目光毫不掩饰侵略性看向竹影重叠处的一脸傻乐荡秋千的少年
交叉着半依靠的姿势改变
他突然直起身来,头也不回的搁置烟斗,双手撑在窗玖上,不疾不徐的微微探出些许上半身,
仿佛是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靠近
声音低沉而充满威慑力
“有人故意在挑拨诅咒之王和咒术师阵营的战争”
能被诅咒之王保护的那么好,
下属想到那间豪华奢靡的卧室,无数绫罗绸缎,奇异珍宝……就连御赐的贡品和远洋之外的稀奇玩意
对方对于鬼神而言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如果是弱点还好,如果是他什么值得诅咒之王图谋的力量……
五条宗人眯起眼,那双总是冷酷威严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强烈的占有欲
仿佛瞄准猎物的野兽,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
两面宿傩杵着下巴看着平安京郊外一派热闹的场景,“里梅,消息都传出去了么?”
黑发男子一向面若冰霜的脸上有些迟疑
“都吩咐下去了,只是……宿傩大人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哼,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属下不敢!只是……”未免太没有可能信了一些,
津见那么柔软,无论身量还是体术都比不过宿傩大人,虽然他在领域和阴阳术上很有造诣……但……打败宿傩大人
是不是还差的有些远?
难道真的要在那些地区传播这样的不实消息吗?
或者说……真的有人会相信吗?
里梅不知道,但只能老老实实的着手去做。
*
五条宗人谴人调查的幕后黑手此刻正悠哉悠哉的做着**实验,
就算即将被人调查到了也不急。
“大人!羂索大人!我们做的那些事快被五条家的“暴君”查到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下属简直不敢想,豆大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几乎要滑跪在地上,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么隐蔽的事情都能被人调查出来
他只是动用了一个埋在诅咒师阵营很久的一个棋子悄悄散布了些消息,事情做完之后他都处理掉了接触过这些事的人
没想到对方还会找上门来!
甚至一点都不遮掩后果,御三家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不轻,看着不显山露水的,在暗地里为贵族解决了很多麻烦…
“急什么?那名女子找到了吗?”
他最近有了一个新的课题,关于如何将咒灵与人类结合,听说很久以前加茂家出过这样的女人,不过后来被驱逐出去了
“大人啊!现在可不是做这些实验的时候了!咱们马上就大难临头了啊”
“哦?所以你没找到”
羂索好脾气的笑了笑,慢慢从桌案前起身走近自己忠心耿耿的下属,神色轻松又好奇
“你刚刚说‘我们’?是‘我们’对吧?谦人……”
飞鸟谦人猛的抬起头,惊恐的看向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主人”,不断后退,脚步踉跄
“不、不是的…属下的意思是”
羂索眼也不抬的,有条不紊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柄刺刀模样的咒具,笑眯眯的看着转身想要逃跑的下属
“说错了呢,谦人,明明……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事情吧?”
“救命!属下错了,求求您放过我,我为您做了这么多,你不能!啊——!”
他惊恐的回头看去,脸色苍白,
下一秒,身体被洞穿,
短短的匕首直接穿过了他的心脏鲜血淋漓是钉在了墙上。
身体……动弹不得
按常理而言,咒术师身体素质异于常人,哪怕心脏被洞穿,只有尚有一息之力都能给对手最后一击的
飞鸟谦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住的颤抖,手上事先凝聚好的咒灵火球慢慢消散,
他知道这把咒具,这是一把能够汲取对方力量的咒具
在与这把咒具与身体接触的一瞬间,充盈的咒力被疯狂的席卷一空,动弹不得。
与虎谋皮,不会落得好下场的。
他早该知道的,死不瞑目的紧盯着墙上那把咒具的方向。
羂索拍拍手,从暗处走出一个人,沉默的替他清扫残局。
“喔,对了。五条宗人那里,人都引去谦人身上吧,没问题吧?”
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看得人心底发凉。
“是”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羂索笑着的神情一冷,面无表情的掸了掸袖子,仿佛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咒力太稀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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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羂索:撤回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