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逐云惊惧不已,连忙把叶庭盛叫醒。
叶庭盛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过来,叶照虎等不及他请安,便厉声呵斥道:“你去参加了县试?”
他立刻清醒,垂着头看着地面,回答道:“是。”
“混账!”叶照虎一巴掌扇了过来,疼得叶庭盛眼冒金星。
“你竟敢偷偷去参加县试!”
叶庭盛无法明白,他去参加县试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吗?竟让叶照虎如此生气。
“父亲为何生气?”叶庭盛红着眼睛,抬头问道。
“你是我的儿子,你去参加县试,竟没有告诉我一声,我难道不该生气吗?”叶照虎质问道,“你竟还是第一名,你兄长还未去参加县试,你竟中了第一名,你这不是把卫国公府的脸往地上踩吗?!”
此时此刻,叶庭盛只听到那一句,他中了第一名,原来他没有落榜!
他没有落榜!
巨大的惊喜充斥着他的内心,他想要站起来欢呼雀跃。
可下一刻他看到了叶照虎,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叶照虎之所以生气就是因为他中了第一名啊,多么令人讽刺。
他是他的亲生儿子,他中了第一名,他不为他高兴,反而气愤得扇了他一巴掌。
他再一次深深认识到在这卫国公府里,平庸才是正确的,优秀就是天大的错。
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叶庭盛将恨意深埋在心中,他无比诚挚地看着叶照虎:“父亲,孩儿去考县试是为了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证明你比良儿优秀?我告诉你,别以为你中了个县试的第一名,我就会高看你一眼,良儿才是卫国公府的未来,你不过就是个贱人生的孽种而已,我能让你活着已经是恩赐,你若是敢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叶庭盛对叶照虎从未有过期盼,也没有一丝感情,他从不奢求他的父爱。
可是当叶照虎冷漠地说出这一段,叶庭盛还是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的父亲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如果他的父亲只是平民百姓那该多好,至少他会有个完整的家吧。
叶庭盛喉结滚动:“孩儿想向证明父亲证明自己的优秀,是想让父亲给孩儿一个机会,让孩儿成为兄长的影子,就像这一次帮兄长获得第一名的名声。”
这样他才有机会接触到更高深的知识……
他可以不要名声,他可以默默无闻,他只希望自己不会一辈子庸庸碌碌,哪怕是成为叶暮良的影子也好,他不在乎。只要他可以继续学习,那么那些虚名他都不在乎。
当然若是让他找到机会,他也会毫不犹豫送了叶暮良。
又或者叶暮良从此懈怠了,变得庸庸碌碌那真是再好不过。
叶照虎打量着叶庭盛,没想到他说的证明自己,竟是这个意思。
不过……
叶照虎的眼神变得戏谑,这逆子真是不老实,想必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可惜不过一个庶子而已,能搞出什么事。
而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他确实有些才华,让他做良儿的垫脚石,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
于是接下来,叶庭盛成为了叶暮良的影子。
他替他完美完成夫子的任务,他替他参加府试、乡试,他替他写下完美的策论,上书元熙帝,受到众大臣的嘉奖。
他助他成就美名。
叶庭盛丝毫不觉得委屈,因为这样他终于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书籍,汲取更多的知识。
他看着叶暮良功成名就,尽管人们赞扬的从来不是他,他却有深深的成就感。
叶暮良是他一手造就出来的啊,没有他就没有叶暮良。
他觉得这样就很好,如果可以持续到生命的终点也不是不可以。
享受着无数的美名,叶暮良也终于懈怠了,他不再刻苦,不再努力。在叶庭盛眼里,他和京城里那些纨绔子弟毫无差别。
*
——“啧,原来当年叶暮良的好名声都是靠的叶庭盛。”
——“我家要是有叶庭盛这样的天才,宝贝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这么对他。”
——“庶子也是亲儿子,就因为是庶子就受到如此对待?实在太不公平了!”
——“真看不出来堂堂卫国公府竟如此龌龊!”
皇宫
陶济民看着在叶暮良身后默默无闻的叶庭盛,心里很是难受。
从江漫雪到顾安,再到叶庭盛,他们都是优秀的人才可却受到这样的对待……
这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天底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情呢……
卫国公府
加速赶往地牢的叶照虎看到这些,忍不住咒骂道:“当年可是他自己提出的意见,是他自愿成为良儿影子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程滟衣冷笑道:“让他成为良儿的影子是他的荣幸,他竟还委屈上了?!快走,我今日一定要弄死那个孽种!”
*
因为这些,卫国公府的人在外人面前,愿意给他几分好脸色。
可是一回到家里,他们便原形毕露。
“叶庭盛你要时刻记住,你不过是卫国公府的庶子而已,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叶庭盛你该觉得自己很厉害,那些名声都是你的功劳吧?那只不过是因为良儿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继承卫国公府的。他们赞赏你的话不过是看在卫国公府的面子而已。”
一晃眼,两人十五岁了,叶暮良要议亲了。
他相中了昭国公府的二小姐柳娉婷,而柳娉婷欣赏叶暮良的才华。
两人便以书信往来。
而叶庭盛依旧代替叶暮良书写信件。
叶庭盛一笔一划写得极认真,想象着柳娉婷接到信是如何的喜悦。
他见过柳娉婷,她长得十分貌美,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而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已,遇到那样美好的少女,难免心动。
叶暮良就站在一旁,戏谑地看着他:“叶庭盛你该不会是心动了吧?”
叶庭盛沉默不语,每回她回信给叶暮良,他就在一旁看着,他会觉得那就是她给他的回信。
叶暮良怜悯地道:“可惜她看上的是我,而不是你这个二少爷。”
可是与她通信是我,与她心意相通的也是我,叶庭盛在心中说道。
但是这话他无法说出口,他停下了笔,低声道:“少爷,我写好了。”
他们是兄弟,可是叶庭盛却没有资格叫叶暮良一声兄长,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叶庭盛只能喊他少爷,他不过是叶暮良的书童而已。
“你只是个庶子而已,可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