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剥了糖递给姜笙,两人就坐在大石头上,也不说话,不过气氛不尴尬。
反而有种宁静的温馨。
天放晴了,一轮太阳爬上天空,春日里的太阳没有什么暖意,特别在东北,不过心里却热热的。
“对了,你这个鸡窝头被爷爷看到,他会质疑我的眼光。”姜笙突然一言难尽的看着秦野。
人长得好,就不要糟蹋自己的脸了。
秦野……
他抓了两把头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块巴掌大的塑料小镜子。
姜笙:“??!”
什么鬼玩意儿!
她刚想说话,大队长一行人就过来了,她连忙站起来,秦野也停下了动作。
支书去敲了钟,这是下工了。
“大家先不要走,集合,有事要说。”大队长在高台上,对拿工具回来的人说道。
“老四,你们在这里干啥?有时间还不去新房子那边帮忙?” 秦母看到秦野和姜笙,有些恨铁不成钢。
这俩人,真的懒到一起去了。
“那边有人,用不上我们。”秦野嘿嘿一笑。
就是个滚刀肉。
秦母白了他一眼。
“哎哟,说他干啥?找了个好媳妇,享福就行了。”秦母旁边的几个妇人挤眉弄眼的。
“是啊,挺好的,不像有些人家,找媳妇来不仅没有帮衬到家里,还把家也搬空了。”秦母面对别人的阴阳,可不会忍气吞声。
“呵呵,春草妹子,我不是说你家儿子。”她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来了一句。
就是故意的。
刘春草想到自己家那个一心只有娘家的儿媳妇,心梗。
她捂着胸口不说话了。
“大队长说几个干嘛?我还要回去做饭呢。”
“你儿媳妇呢?不是说有了身孕在家里休息?饭也不做?要我说就没这么金贵,我们以前都是挺着大肚子下地。”
“她怀相不太好,我让她休息的。”
“你可真是个好婆婆。”
大家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聊天,家长里短。
姜笙却一点也没注意,她目光紧紧的盯着晒谷场那边的入口。
“来了!”有人吼了一声。
大家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那边的人影也渐渐清晰起来,秦野脸色一变,一把抓住突然有动作的姜笙。
“你疯啦?!”他低吼了一声。
死死的拽着姜笙的手。
姜笙眼眶蓦然就红了,不过她倔强的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那边过来一行人,外面的几个趾高气昂,袖子上戴着一抹红色,被他们推搡的几个佝偻的身影,衣衫褴褛,步履蹒跚,有人还受了伤,衣服上甚至有干裂的血迹。
老人脸上除了深深地沟壑,还有茫然和绝望,眼里是麻木。
春日的东北一点也不暖和,他们却连薄棉袄都没有。
有人裤腿甚至破烂成了条状,破布鞋脚趾头都露出来了,黑乎乎的。
姜笙一眼就看到了最中间的老人,他仰着头,目不斜视,混浊的眼底藏着犀利,他身上的衣服破得更厉害,甚至能看到皮肤,花白的头发凝结成一块一块的,胡子没有打理,乱七八糟的糊在脸上,他走路时左腿好像有些跛。
记忆中小老头身体很好,目光矍铄,现在的小老头骨瘦如柴。
一阵凉风吹来,姜笙只觉得满脸冰凉。
秦野直接用袖子,胡乱给她擦脸,“别哭,你想被人注意到?!”
他快急死了。
到时候不仅他们完蛋了,谁还能照顾爷爷啊!
姜笙哪怕再厉害,但也才十九岁!
这是她的亲人,她的爷爷,从小就宠她到大的爷爷。
亲眼看到这一幕,她怎么冷静?
还好有秦野,姜笙深吸一口气,躲在秦野背后整理自己。
确实,她不能让人看出来不对。
“这几个人放在这里,该怎么做你知道吧?”大队长和支书迎上去,立刻就有人警告。
“知道知道,他们是到了错误的人,自然是吃糠咽菜,住牛棚,干最苦最累的活儿,才能把他们的思想掰正!”大队长熟练的保证。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去年来过一次,他没有经验,可怜别人,想着照顾一下。
差点弄出来事情。
不过去年来的三个老人,冬天都没挺过去,全都没了。
也就是草席一裹,拉到山上去埋了。
这次来了四个。
“嗯,他们如果不听,时不时拉出来教育一下。”那人继续道。
几个老人神色麻木,低着头都不说话。
“清楚清楚,你们就放心吧。”大队长和支书异口同声。
他们也不敢多看几个老人一眼。
实在是……于心不忍。
队员们窃窃私语,但都没有大声说话。
谁都害怕袖子戴着红色的那些人。
大队长原本以为把人送到这些人就会离开,谁知道有人心血来潮。
竟然要在大队里开pidou会。
天空的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天色暗了下来。
乌云压顶。
没一会儿,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秦野把外衣脱了给姜笙顶着,他偷偷拉着姜笙的手,企图给她力量。
高台上,老人被捆着,捆的人很用力,老人脖子上瞬间出现了血痕。
有人从刚下工的队员手上把又脏又破的手套拿过去,塞进老人的嘴里。
“姜笙,走!”大雨中,秦野大力扯着姜笙离开。
他们俩站在最后,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走!”他半拉半拽,不由分说的把姜笙带走。
姜笙就像个提线木偶,衣服下的脸上早就满脸泪水,嘴角被她咬破了,她紧握的拳头青筋暴露。
秦野一路拉着人回家,家里现在也没人。
秦环听见有热闹,也跑过去了。
秦野把人推进屋子里,“你冷静点!”
姜笙嘴角泛白,她额头结痂了的伤口也开始泛白。
秦野看到她黑沉沉的目光,心里猛然一滞。
像是被谁突然拧了一把,又酸又涩。
“放心,我和你一起,有我们在,爷爷不会有事的。”他声音不自觉的温柔。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隐藏好你们的关系,不要让人察觉出异样,不然一切都完蛋。”
此时此刻秦野才彻底明白,姜笙为什么要住在山脚。
那里离牛棚很近。
姜笙突然抬手,使劲咬了自己一口。
“你做什么?!”秦野被吓了一跳,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姜笙已经把手上咬出一个血印。
“你……”
姜笙抬头,目光很冷,“秦野,爷爷他会没事的,对吗?”
她现在迫切的想要一个支撑。
“会,一定会!有我们在,他一定会没事!”秦野声音铿锵有力,十分笃定。
姜笙心头也渐渐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