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在看到苏怀那张侧脸照时,便一眼认出她是七年前和顾予成双入对的人。
作为永东有权有势的企业家,顾父对这两个女儿的行迹自然是了如指掌。
姐姐的前女友又和妹妹在一起了,传出去别人该怎么笑话他们顾家?
难道这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吗?!
非她苏怀不可?!
顾父承认苏怀很优秀,他也知道这是个很好的女孩。
可顾妍书跟她在一起又算怎么一回事?
在他的观念中,既然苏怀和顾予谈过恋爱,甭管有没有走到结婚这一步,那都是顾妍书的嫂子,永远不会改变。
再说,等顾予醒过来,她会怎么想?
自己亲妹妹在自己出车祸重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却和自己前女友在一起了。
别人不知道,顾父可是清楚当年顾予有多爱苏怀。
到时候这个家难道要因为一个女人闹的鸡飞狗跳吗?
所以不论是出于顾妍书的职业敏感,还是苏怀的身份,他都坚决不同意这件事。
沉吟片刻,顾妍书缓缓抬眸,锋利的眼神让顾父都为之一愣。
\"我知道,可她和姐姐早就分手了,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爱了,和我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她说的极其自然,像是在陈述某件理所应当的事情。
顾妍书这一点和顾予很像,性子太执拗了。
除此之外,可以说这俩姐妹什么都不像。
可恰恰就是这执拗每次都能把顾父活活气死。
\"顾妍书!我和你妈从小到大什么都宠着你,惯着你,所以才养成了你现在这副鬼德行!\"
顾父单手叉腰,鼻孔微微扩张,另一只手则指着顾妍书的鼻子。
原本规整捅进西装裤里的纯白polo衫此刻也显得有些凌乱。
\"这是怎么了?\"
顾妍书后方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
顾父顺着声音望去,先是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眼中闪过惊讶,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他伸手将挡在面前的顾妍书轻轻一推,大步朝来人走了过去。
\"方院长?您好您好。\"
惊诧的语气中带着喜悦。
说着,顾父伸出双手做出握手的姿势,算是把自己的姿态放的足够低。
顾妍书也转身看了过去,正诧异她不可一世的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时,就听见顾父叫的那句方院长。
作为一院之长,还是国内排名前三医院的院长,方院长不仅是A大终身教授,还是全国闻名的顶级神经专家。
他的门诊一号难求,手术就更别说了。
顾予刚出事时,顾母就要求顾父去找方院长,顾父去了结果连人家助理都见不到。
连永东有名的企业家都是如此,更别说其他人了。
那些没什么重病,还想要顶级名医医治的患者也只能吃闭门羹。
全国上下每天有成千上万的病人想找他,他总不可能每个都看吧?
所以他平时只会利用闲暇时间来给走关系过来的病人瞧瞧,毕竟是人情社会,你不去到头来还得落个薄情寡义的名号。
恰好今天周六,本来该方院长休息。
结果早上接到苏怀的电话,说是想请他帮个忙。
这可把方院长乐坏了,苏怀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他什么。
既然爱徒难得开口,他晨练完就赶来了医院。
这么着急,就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说动苏怀帮忙。
面对顾父的恭敬态度,方院长也伸出手同他打招呼。
\"原来是顾总啊,苏医生大早上给我打电话我还以为是谁出事了,没想到是我们市有名的慈善企业家。\"
顾父本来还在想方院长怎么会过来,昨天晚上他亲自打了好几通电话,那头都是说方院长假期不接普通病人。
他本来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一早上人居然亲自过来了。
这能不叫他开心吗?
可当一听到苏医生这三个字时,他的表情瞬间就变得复杂起来,连笑意都淡了几分。
\"原来是苏医生替我找的您,回头我一定好好谢谢她。\"
方院长没有露出笑容,他摆摆手。
\"我也惊讶,苏怀这孩子傲气得很,她自己家里出事都舍不得让我帮忙,没想到今天为了你们破例。\"
方院长越是这么说,顾父就越是不好受。
而顾妍书站在两人身后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胀胀的。
她想问问苏怀知不知道,她姐姐是顾予。
是因为知道才这么做的吗?
来不及多想,方院长手拿病历本已经越过二人推门走了进去。
顾母似是没想到来者会是他,手撑着脑袋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她惊喜道:\"方院长?\"
方院长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他没说话,只是示意顾母走开,自己则来到病床前翻看既往病历。
顾家三人围在他后面紧张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过了良久,方院长沉声道:\"病人有心脏病史?\"
\"啊对,她十八岁查出来的后天性心脏病。\"
顾母向前走了一小步,声音颤抖地说着,好似下一秒就要落泪。
\"我姐有心脏病?!\"
顾妍书瞳孔微缩,明显还不知道这件事。
手腕突然被人擒住,她低头垂眸一看,是顾父那双布满褶皱的苍老大手。
视线上移,顾父轻轻摇了摇头。
顾妍书双手握拳,她震惊的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难道她和姐姐注定要成为这世上最亲的陌生人吗?
方院长对这家人的内部问题并不感兴趣。
他不知从哪取出了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单手拉开架上鼻梁。
\"我看她这些年病情还算稳定,有找到合适的心源吗?虽然没有复发,但不代表就可以一直稳定下去。\"
\"你说她十八岁查出来的?\"
镜片下,方院长的眼神极其锐利。
顾予的既往病历显示,她有出现心力衰竭等严重症状。
根据现有的医学条件,她只有不到十年时间可以活,这还是在患者体质较好的情况下。
十八岁...
如果不能找到合适的心源做移植手术,哪怕积极治疗,最多也只能活到二十八,甚至更短。
\"方院长,这些年我们苦苦等待,一直没有匹配的心脏出现。\"
顾父回答了方院长的问题。
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整个人都只能依靠顾妍书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稳。
从检查出后天性心脏病的那一刻起,悔意和愧疚如潮水般席卷顾父顾母,他们自知从小亏欠顾予良多。
所以选择将她送出国,那里有更好的医疗,更好的环境供顾予养病。
可他们从未考虑过顾予的感受,也没有问过顾予愿不愿意。
当然,这都并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他们始终都认为自己是对的,做出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顾予好。
从小的分别也让顾予同他们的关系极为疏远,顾予性子冷不愿意说,他们也不知道。
最后才落得现在这个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