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杨束起得早，因此没人发现他和楚月彻夜共处一室。
但楚月起得晚，因此被发现了彻夜待在杨束的房间。
哪怕在早饭时间，杨束特意透露出自己昨夜因醉酒迷路，因而并未回房，但景同县廨的杂役们依旧对此议论纷纷。
“喂喂喂，你们说杨师和这位楚国公主到底什么关系？”
“就算杨师没回房，但这位公主敢在杨师房里待到清早，想必对杨师的心思不简单。”
“可杨师不是和陛下……”
类似的声音并非只响在县廨，还逐渐传到了马武和吴汉的耳朵里。
乃至于军中也开始讨论起了楚、杨二人的八卦。
杨束自然也听到了，有心解释，但犹豫再三，终究选择了沉默。
作为一个活过两辈子的人，他很清楚，这世上有些事只会越描越黑。
更何况，因为不确定自己究竟对楚月做过什么，即便解释，他也底气不足。
对比起来，楚月面对这些流言蜚语完全又是另一番表现。
每当不经意听到别人的议论，她都会脸红，还一副羞赧姿态。
初时大家也没太过在意，但害羞的次数多了，大伙儿愈发觉得她和杨束之间有什么。
眼看大家完全没有要收敛的意思，杨束只感觉万分无奈。
又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楚月，他一连两个晚上都没有回去县廨。
找的理由自然是，军中事务繁忙。
事实上，军中需要他拿主意的事情的确不少。
比如要如何安排这战后余留的三万燕军，又比如要如何处置那上千秦军俘虏。
“毕竟东方袆并未伏诛，以那家伙睚眦必报的个性，只怕还会对燕北出兵！”
吴汉也算和东方袆当过同僚因此对其性格相当了解。
马武闻言，深有同感地点了点脑袋。
“我觉得老吴说得有理！就让我带兵留下，若东方小儿再敢来，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马武那是自信满满，完全没把东方袆当回事儿。
杨束则巡目把这两个家伙别了一眼，淡然道：“依我看，东方袆已不足为惧。而且，短时间内，秦国应该不会再对咱们大举兴兵。”
“以秦帝的小心眼，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吴汉低声反驳。
“咽不下又如何？”杨束的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在提起秦妙善的时候，装得平静非常，“别忘了，秦楚如今战事胶着，秦国就算再强，也不至于同时和两个国家全面开战！更何况……”
微微一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补充道：“除了徐峰，秦国已无可堪大用的将领。”
“东方袆已经带没了八万大军，秦帝如何还敢相信他的领兵能力？”
“即便秦帝现在再恨咱们，也得等到和楚国的战争结束后，才能花大力气来对付我们！”
说到这里，杨束勾着嘴角，嘿嘿地笑了两声。
笑完，他才继续道：“依我之见，留下一万兵马以作防备便够了。”
“一切都听您安排！”马武点点脑袋，没再就此多言。
吴汉主动转换了话题，轻声道：“咱们走了，总不能把那堆秦军战俘也一起带上吧。”
“嗯，这事儿我已经想过了，待大部撤离之时，直接把人放了便是。”
“啊？”吴汉瞪大了眼珠子。
“时至今日，当初我在黑风岭外和东方袆定下的五日期限早过，这批战俘当已经清楚自己是被抛弃了。若这个时候把他们放回去，等于是给了东方袆一个难题。”
马武眼神闪烁，似有明悟，低声道：“以东方袆的脾气，只怕很难再信任这批俘虏。到时候，这一千人就会成为东方心头的一根刺！”
“不止！”杨束含笑补充，“今后的东方，将很难在秦国再有什么忠实拥趸。”
“还是杨师您想得远呐！”吴汉双目放光，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
杨束摆摆小手，扭头看了眼天色，然后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
吴汉也好，马武也罢都是知机之人，马上拱手告辞。
待这两个家伙走后，杨束才往帐内卧榻上一躺。
“此间事了，也该回去了。”
默默嘟哝一句，他颇有些复杂地叹了口气，辗转半宿才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翌日晌午，吃过午饭之后，吴汉便领着两万兵马开拔。
马武带领剩下一万兵马，留守燕北，以防万一。
杨束却没有跟随大部队一起行动。
他和楚月是在吃完早饭之后，就先一步离城的。
走在路上，杨束显得异常安静，整个队伍的气氛，也沉闷得吓人。
随行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副噤若寒噤的模样。
唯有马车上的楚月顶着一脸哀怨的表情。
从离开景同县城的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没从杨束身上挪开过。
被盯得久了，杨束渐渐感觉自己的背上多了一团烈火。
不止烤得他的脊背生疼，连灵魂也被烤得莫名刺痛。
眼看京都在望，杨束深吸口气，趁队伍休整之时，缓步踱到楚月身边。
“那个……”
他这还没开始呢，楚月先委屈地流下了眼泪。
当泪水啪嗒啪嗒滚落，看着这一幕的杨束和随行护卫全愣住了。
“你别哭啊！”
环视一周，意识到气氛不对，杨束急忙出声宽慰。
可他不开口还好，刚一开口，楚月的眼泪来得更汹涌了。
眼瞅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杨束跃身跳上马车，然后用力一振马缰。
离开之前，他匆匆和那群懵逼的护卫打了个招呼。
噔噔，噔噔……
马车一路疾驶，待把护卫们彻底甩开，待周围再也没有外人，杨束才掀开车帘，望向车内。
“这里已经没有别人了，就不要再演了吧。”
里面，梨花带雨的楚月，闻言狠狠一怔，好一会儿才哀怒开口。
“你什么意思？”
“非要我说得那么直白吗？”杨束叹了口气，“我仔细想过了，一个昏迷的人，是不可能做出那些事情的，所以我们之间……”
楚月怒声打断道：“吃干抹净便想不认账了，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混蛋的男人！”
言落，她埋下脑袋，抱着膝盖，哇哇地大哭起来。
惊得路边的虫鸟也都纷纷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