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姬妧忽然怒喝,如惊雷裂空,生生打断洛珈铖未尽之言。
她面色如墨,眸中杀机毕露,声色俱厉:“洛珈铖,看来你是把朕的警告当作秋风过耳了。”
“你竟敢提议朕下罪己诏,与那李遥贼子交好,是何居心?”
“好,既如此,朕便遂了你愿!”
姬妧一挥手,盛怒之下命令:“来人,剥去礼部侍郎洛珈铖的官服,打入御营为马夫!”
“洛珈铖,你屡次三番在群臣面前夸大贼李遥及其党羽之勇,今朕便让你亲身验证!”
“你将随军队北伐泸州,亲眼见证,是大周勇士更胜一筹,还是李遥之流更为猖狂!”
“退朝!”
……
幽州之地,雄踞着飞将军李攀的巍峨府邸,古木参天,威严肃穆。
京城皇城之内,一道八百里加急的诏书穿越风尘,如鹰击长空般抵达李府门前。
伴随圣旨同临的,乃是一柄闪耀黄金光芒的黄钺与一杆锋利无匹的弓矢,仿佛承载着女帝的不世威严与厚望。
随着钦差太监清冷嗓音在将军府内回响,宣告着女帝亲征北伐泸州的壮志,以及对飞将军李攀特赐黄钺弓矢的无上荣耀,李攀的面容刹那间阴晴莫测,复杂难辨。
礼毕,他旋即召集群下金吾卫将领,紧急谋议北疆大事。
申时渐至,议事殿堂内人声鼎沸,群英汇聚。
那置于殿堂正中,熠熠生辉的黄钺与弓矢,如同星辰般吸引着每一位将领的目光。黄钺,黄金点缀的王者之斧,象征着无上权威与征伐大权;而弓矢,则为九锡之礼,是女帝给予臣子的最高赞誉,其意深远。
在座的金吾卫将领无一愚钝,深知这份赏赐背后,是对李攀将军无上的信任与沉重的责任。
北方,镇北王世子李遥泸州起事,一举荡平三十万云州雄师,继而北伐突厥,直捣黄龙,消息震动整个大周帝国。
作为与云州同属幽云十六州的幽州,金吾卫的将领们无不如芒在背,焦虑不安。
无论李遥是南下扩展,还是朝廷北上平叛,他们都将首当其冲,成为最前锋的刀刃。
这些身经百战,与胡马长年对峙的金吾卫,比任何人更明白李遥北伐的艰难与辉煌。
在座诸将,不少人心存顾虑,不愿与李家精兵正面冲突。
一时之间,议事厅内分化出主战与求和两派,争论不休,气氛紧绷。
“飞将军到——”
一声通报,如春风化雪,打破了室内的胶着。
只见李攀步入殿堂,身形伟岸,如黑熊般壮硕,每一步都似山岳挪移,稳重有力。
李攀现身,喧嚣戛然而止,众将领皆屏息凝视,试图从将军眼中捕捉决策的方向。
他从容就座,沉声道:“今日急聚各位,本将直言不讳:镇北王世子叛乱,朝野震惊,圣上龙颜震怒,命兵部筹谋平叛。我金吾卫,责无旁贷,需率先攻云州,夺泸州,做平叛急先锋!”
他顿了顿,声如洪钟:“圣上已封我为北伐先锋主将,率领幽云二十余万金吾精锐,先行至应州,探敌虚实。待圣驾亲领沿海二十万备倭军会师应州,合力扫平云州!”
“方才门外,闻尔等议论战和。本将明确言之:李遥逆反之徒,图谋不轨,意在我大周社稷,此等奸佞,人人得以诛之!我金吾卫众志成城,誓要荡平反贼,不负皇恩!”
“言尽于此,接下来,尔等可畅所欲言,共谋战略,务必达成一致!”
言罢,李攀目光如炬,扫视四周,静候众将良策。
……
襄阳古城,安西总兵府邸巍然矗立。
大周安西总兵,兼镇西大将军鲁荆山,亦是收到了来自皇城的八百里加急圣旨,及女帝姬妧亲赐的黄钺弓矢。
虽则说这女帝姬妧治国有时显得不明智,但在笼络群臣、稳固人心的手段上,却不可谓不高明。
战鼓未擂,黄钺先行,这对代表着皇室无上尊荣的物件,对于那些将忠孝节义、护国卫民视为生命的古代武将而言,其意义非同小可,鲁荆山自然也不例外。
身为大周开国皇帝姬昌的御林军统帅,鲁荆山随先帝南征北战多年,数度危难中救驾有功,其赫赫战功载史册。
然而,直至姬妧登基,他才被正式册封为镇西大将军,并授以边境总兵之职。
而今,面对姬妧的黄钺弓矢厚赐,鲁荆山心怀感激,感念皇恩深重,不禁泪湿衣襟。
然而,圣旨上的内容,却似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口,令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犹豫与挣扎。
一来,大周西部边境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尤其是大一统后的番禺帝国,犹如日中天,屡屡侵扰大周边防。
倘若遵照圣旨,调动十万安西军前往泸州平叛的消息泄露,好战成性的番禺赞普希罗定不会放过此等良机,或以武力,或以诡计,拉拢西域三十六国,共谋颠覆大周在西域的统治。
二来,鲁荆山麾下的安西四镇军队,约有五分之一曾是李家军残部,他们对镇北王李振山及其世子李遥怀有深厚情感。
鲁荆山虽在担**兵后,极力推动“去李家军化”,清除了众多高级将领,但对于是否能让这些士兵转身对抗曾同袍的李家军,他心中并无全然把握。
这些士兵,是否会全力以赴,抑或临阵倒戈,成为他心中的一大隐忧。
再者,李家军,大周之首,其战斗力冠绝群雄,即便是分散融入安西军后,原李家军士卒仍常冲锋在抗敌最前沿,以寡敌众,令敌胆寒。
若要鲁荆山带领一支不含李家军精锐的部队远征泸州,去迎击李家军中最为勇猛的泸州守军,他心中毫无胜算。
尤其是当听说李遥仅以一役,便指挥李家军精锐大败三十万云州军,北伐突厥,直捣黄龙,这份赫赫战功,即便是见惯战场风云的鲁荆山,也不免心生敬畏。
鲁荆山在书房内低语,自问道:“皇帝为何要如此?
镇北王李振山已恭顺交出兵权,又何必对镇北王府赶尽杀绝?
谚语有云,狗急跳墙,这不是逼李遥走上绝路吗?
战端频起,消耗的都是大周的军力,到最后,反倒是便宜了那些异族胡马!皇命难违,这步棋,难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