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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导好!”苏俊峻垂眸进屋,安静跟在宋钱身后一言不发。

直至宋钱语毕,侧退两步,他才移至简州对面,微微鞠躬问好,缓缓抬眸对视。

一双冷清的瑞凤眼清澈透亮,落入简州眼中,就觉这孩子心思纯正,一眼看出未曾被娱乐圈漂染过的纯净。

简州心下满意,再仔细打量苏俊峻身量长相。

体型颀长而清瘦,比例优越,肩宽体瘦,而下盘稳实。站姿随意却富有美感,身上刚好穿了一身月白色的新国风服饰,一举一动间,飘逸的衣摆不显凌乱,倒有几分古人的翩翩风度。

少年生得端方,眉骨深邃、目若朗星,窄瘦脸型线条清晰,中上庭圆润饱满,太阳穴与苹果肌丰盈,面部平整而折叠度高、轮廓流畅,鼻梁挺翘,鼻头圆润小巧,唇形饱满,唇色粉嫩,使得这脸极为精致,见之难忘。

这是一张极为上镜的脸,骨相皮相兼优,三两眼扫过去,简州就知他捡到了宝了。

“好!就你了!”简州拍掌大笑。

似是极为满意,他竟破天荒给了宋钱一句夸奖:“这是老夏刚签的新人?我看做模特太浪费,当演员才能发挥出他最大的优势!”

简州口中的老夏与他是多年好友,更是宋钱顶头上司。

“嘿嘿,简导满意就好!”宋钱笑得像八月石榴合不拢嘴。

“那就定下小苏了?导演您好好调教,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他朝简州点点头,走时朝苏俊峻使了个听话眼色,便退出了休息室。

转眼屋里便只剩下四人,坐在靠墙沙发一侧的导演,左右的时默与辛玲。

还有站在沙发对面的苏俊峻。

“坐!”简州指了指他侧面的沙发,越看苏俊峻这得天独厚的条件,越是满意。

娱乐圈近几年已经很少出现如此适合在大荧幕上展现的好苗子了,尤其是苏俊峻这类让人记忆点深刻的端正中式美男,亦古亦今的长相,更为罕见。

“好,谢谢简导。”苏俊峻应声坐下,坐姿端正,体态良好,简州赏心悦目,觉得这就是天选男主呀。

“之前有演过戏吗?”简州起了惜才之心,连他一开始的目的都忘了,早把苏俊峻当他下一部电影男主对待。

这种白纸一样的男孩儿,最适合大导们亲自书写绘画了,要不然影圈流传一句话呢。

“不怕白纸,就怕木头。”

苏俊峻摇摇头,只把这次问话当成了展演的考问,实话实说答:“没有。”

想了想,他又补了句:“以前我参加过许多线下展演的cosplay活动,反响効果都很不错,说我很还原人物神态,我想我应该可以胜任这次的工作。”

“啊,这样——”简州完全就不介意苏俊峻的补充,他满脑子都是将来苏俊峻在他镜头下的演绎期待。

大导们对亲自培育出一位杀出重围的黑马影星也有些执念和兴趣的,简州拍了拍时默肩膀说道。

“默儿啊~就那段连城亮相的戏,你给他演一遍,指点指点他!”

完了简州又对苏俊峻说:“你看着他的表演,能模仿着演下来最好。”

他想看看苏俊峻的天赋,也在琢磨苏俊峻适合的戏路。

“好~”时默应了下来,就从沙发上起身,侧身从苏俊峻面前经过时,两人眼神来回之间,暗藏着针锋相对的敌意。

只是等他走到了休息室右侧的一小块空地上,在空地角落里站定,时默浑身上下的气质就已经发生了改变。

四五平米的空间仿佛成为了他的一方小小舞台,舞台之上,便是时默的场域。

他与舞台融为了一体,身形笔直,气息黯淡,仿佛潜藏在黑暗中的一缕幽灵。

直到导演说:“何人在此?还不速速现身!”

时默没动,他的气息更微弱了,整个人肌肉紧绷,屏息凝神,如同一尊没有思想的雕像立在原地,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静的就像是不存在于世间的游魂。

中间间隔了十几秒静默,时默依旧一动不动。

“许是你听错了,这宫殿严防死守,哪怕是只蚊子,也过不了那十八重天罗地网机关。”辛玲搭戏,“陛下,哀家累了,您回吧。”

“那母后早点休息,儿臣告退!”简州说。

似乎有一幕无形的戏码正在上演,也许是皇帝转身之际露出的背影,也许是其他。

就在那瞬间,角落里的时默如箭矢射出,他行动敏捷迅速,杀意狠厉,明明手中没有拿任何道具,苏俊峻却看清了那应该是把匕首。

匕首在人脖子上划过,鲜血溅了人一身,皇帝似乎倒地,时默眼中依旧毫无生气,像一把杀戮的利剑,又蹲下身再次刺中皇帝的心脏。

他先是快速利落处理好刃上的血迹,又用那块白布擦拭脖颈处的血滴。

“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穿上。”辛玲说,那是太后的命令。

时默依旧如同一柄毫无个人思想的利刃,他将皇帝的身体翻了过来,就像翻动什么货物。

哪怕杀了天下之主,犯下如此大的死罪,依旧面不改色。

他认真地先从腰带开始解起,一路顺着到了黄袍的上衣纽扣,也是在这一瞬间,他的动作停住了。

死气腾腾、波澜不惊的眸光里慢慢、慢慢涌现出惊讶、震撼、错愕……

他死死盯着皇帝的脸,似乎不可置信,又似乎难以接受,腰带掉落在地,他忽然弯腰替皇帝擦掉了脸上的血迹。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喉腔发出悲鸣,然后他手指颤抖着揭开脸上的面具,露出的那张脸,赫然与死去的皇帝一模一样。

他握紧刀,朝着某个高位的方向扫去,眼中藏着愠怒,仿佛那上面有人端坐在看着他的一切。

“你要杀了我吗?”太后问。

他脚步迟钝了一瞬,握着刀的手在颤抖,身形也出现了变化,是挣扎犹豫,是痛楚难忍。

他依旧朝着高台上走去,却知晓更多秘密。

“十七年前,是哀家救下了你。你不过是哀家养的一条听话的狗,若没了哀家,你早就死在了先皇手里。”

“你当然可以杀了我,可你不好奇吗?”

“不好奇你的身世,不好奇你的来历,凭什么你们长着同样一张脸,他能做个昏庸无道的君王,你却不行呢?”

“连城,你我不是母子胜似母子,就由你来做这个大夏的皇帝好不好?”

时默脚步沉重,面对皇位的诱惑,他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终于走到了太后面前,一滴泪从他通红的眼角滑落。

“你明知我渴望血亲,却叫我亲手斩断这世间最后的亲缘,你杀人又诛心,何其残忍?”

时默,也就是连城在控诉,他嗓音沙哑,字字泣血,听得苏俊峻感同身受,毛骨悚然。

哪怕对时默颇有偏见,也不得不赞同他的演技水平。

时默举起了有如千斤重的匕首,迟迟不肯刺下。

他面容表情早已失控扭曲,一半痛楚,一半纠结,就像他割裂的人生一样。

“可若没他,大夏子民不必流离失所,若没他,大夏国土不会硝烟四起,若没他,当年稳坐皇位之人是你!如今大夏四面楚歌,烽鼓不息,你尽管杀死哀家,难道你就忍心看着山河破碎皇朝覆灭吗?”

“你对得起这天下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匕首终究掉落在地,本是隐卫的连城,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几十岁。

他步履蹒跚回到了被杀死的皇帝身前,他一点一点剥去了皇帝的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

当他再转身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是自己,他目光锐利坚毅,藏起了家国仇恨,背负的是一个末日王朝的希望重担。

他站起身,直视着虚空之中。

“朕将驱除异族、拨乱反正,以命为誓,重振山河!”

时默站在休息室空地,人依旧是那个人,可眼底的通红和表情的悲戚,让他出戏后依旧残余了剧中人的情绪。

“怎样?”简州一句话将苏俊峻拉回现实,“你可以演吗?”

他期待看着苏俊峻:“《连城诀》小说看过没?没看过我跟你说说,主角连城是大夏朝出生的双胞皇子,出生时大夏朝就已经外忧内患,隐隐有了覆灭之象。先皇本就是贪生怕死之徒,当外族入侵打到皇城时,为了逃命立了尚在襁褓中的双胞哥哥为太子,并下令处死弟弟。”

“弟弟被太后宫女所救下,养在了培养死士的孤儿营,经历乱世场面,吃饭睡觉戴着面具,不得而知自己容貌。连城以为他长得奇丑无比,曾为长相自卑,又因世道艰苦,而同百姓一样痛恨皇权。”

“十五岁,连城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死士,被调到了宫廷,彼时宫廷早已不是当初的皇城,只是迁移的行宫。皇上贪生怕死,夜夜笙歌,继承了先皇的衣钵,是个实打实的混蛋。而太后乃是大将军嫡姐,国将不国,她命连城刺杀皇帝,连城欣然应允。”

“你要表演的这段,正是太后设局,联合连城杀死皇帝的重要戏码,也是连城人生的关键转折。他杀死了皇帝,看见了皇帝的真面目,正和他第一次进宫,太后命他摘下面具,自铜镜中看到的面容一模一样,从而得知了自己的身份。”

“试试吧,其中的情绪你可以自己把控,不需要和时默演得一模一样,你演出自己的理解就行,辛玲和我会为你搭戏。”简州说。

苏俊峻将简州说的桥段记在了心里,他消化了大约两分钟时间,然后起身走到了刚刚那块空地上。

“可以开始了。”苏俊峻说。

他当即就趴下身,如同一只灵巧的猫儿,像是吊挂在悬梁之上,目光含恨而锐利,盯着梁下的皇帝。

简州与辛玲念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台词,到了皇帝离开时,轻盈的身体如鬼魅一样,飘忽出现在了皇帝背后,他先是蒙住了皇帝嘴巴,面上表情淡定冷漠,随后伸出手臂绕至前方,割断了皇帝的大动脉。

血保持着让皇帝流血的姿态,感受到皇帝的挣扎,死死将人箍在怀里。

从宽大衣袖里露出的小臂结实有力,青筋浮动,等他感受到皇帝已经没有了气息,微不可见的,苏俊峻的唇角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是讥讽,是不屑,又似尘埃落地,眸光空洞而无力,仿佛不相信高坐皇位的天子,就这么轻飘飘死在了他的手中。

太后命令:“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穿上!”

苏俊峻挽了个刀花,刀尖一划,便挑破了黄袍。他对待皇帝尸体行为粗暴,直接将人掐着脖子抬起上半身,从后方脱下衣袍后,他无所谓披上了龙袍。

甚至嫌恶踢了皇帝两脚,眼底没有对皇权任何的尊重。

只是他眼含讽刺俯视那具尸体时,却意外看见了对方的容貌,于是他愣住了。

他像是不知所谓的孩童,先是蹲下在皇帝脸上摸了一圈,似乎怀疑对方容貌的真伪,他甚至拿匕首拍了拍皇帝的脸,又拿刀尖划破了他的皮肤。

血涌了出来,他不断擦拭,眼底是恐惧,是恐慌,是害怕,是怀疑人生。

他突然看向太后,问了一句话:“他是我,那我是谁?”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随着他的自我怀疑和恐惧,变得阴暗潮湿,犹如悬疑片现场。

“你骗我?”他眼底是被欺骗的愤怒,抬起了刀就朝主位冲了过去,直接将太后拘禁,作势要杀了太后。

“你要杀了我吗?”太后问。

苏俊峻笑了,他笑得癫狂而悲伤,就像是一个被人利用的挑梁小丑。

他摘下面具丢到地上,一脚将面具踩碎,掐着太后的脸令她转身看自己。

“你的目的是什么?告诉我!”刀尖朝向又刺入一寸。

辛玲依旧说了那段台词。

可苏俊峻的刀尖又进了一寸,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明知我渴望血亲,却叫我亲手斩断这世间最后的亲缘,你杀人又诛心,何其残忍?”

辛玲继续说,苏俊峻的刀歪斜了一寸,却继续刺入。

太后和连城之间的对峙僵持而焦灼,就当简州以为苏俊峻会选择杀死太后时,他扔掉了刀,然后哈哈大笑。

笑着笑着,他瘫坐在地上,龙袍披在他的肩上,可他却丢掉了龙袍,将其撕得粉碎。

“这位置,谁坐谁死!”他呜咽,他苦笑,他慢慢起身朝着地上的皇帝尸体走去。

然后他蹲了下来,注视着那张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朕将驱除异族、拨乱反正,以命为誓,重振山河!”

他脸上的表情肃穆而又悲哀,随后将皇帝的眼睛合上,躬身将尸体抱起,慢慢离开了太后寝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