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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效劳的对象,无关紧要,核心在于他能否担当重任,力挽狂澜。

杨怀忠话音未落,范进雄淡然摆手,一语道破:“若论贡献,边陲蛮族如建奴,四十万石粮草皆由我辈输送,此等壮举,若非暗流涌动,早已昭告天下。”

“然则,为何我等头颅至今安然无恙?皆因我辈乃利益之舟,能载金银,稳渡风雨。”

他言辞间,尽显自信与从容,“昔日李成梁雄踞辽东,粮草物资,皆仰仗我等周转;宣府、大同、广宁,边军之需,亦赖我等供给。”

言毕,范进雄轻提茶壶,为众人续茶,继续说道:“官场宫廷,皆是口字上下堆砌,其本质不过是对财富的渴求。只要我们价值犹在,何惧秋后算账?”

此言一出,众人皆点头称是,靳良玉更是举杯附和:“价值所在,便是安全之基。”

随后,靳良玉提议:“应寻刘正阳探风,力求面见幕后贵人,巩固我方地位。”

杨怀忠应允,并豪言:“若得贵人青睐,每年五十万两银子,不过举手之劳。”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深知此举虽豪气干云,却也是割肉之痛,晋商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

范进雄叹道:“症结在于漕运受阻,新官赵于逵铁腕治军,私货难行,北运之路几近断绝。”

此言如晴天霹雳,让杨怀忠意识到肩上责任之重。

京城喧嚣,天津亦不遑多让。

通州仓粮足民安,而天津百万仓却在关键时刻哑火,袁可立怒不可遏:“百万仓无粮,此乃奇耻大辱!”

面对粮仓空置的尴尬,他深知天津与通州,一衣带水,唇亡齿寒,稳定粮价,刻不容缓。

\"竟敢在漕粮上动手脚,这世间还有何等胆大包天之事他们不敢为?!\"

\"东翁,息雷霆之怒,莫让怒气伤了身体。\"

师爷立于堂中,见袁可立气得面如紫茄,急忙劝慰。

\"此事非同小可,关乎漕运衙门之根基,若要彻查,必先禀明圣上。\"

\"吾知之矣。\"

袁可立一挥衣袖,怒气冲冲地坐下,椅子似也承受不住其威。

\"漕运之困,非一朝一夕,三十载间,北上之粮逐年递减,至万历四十六年,竟难敷京师之需。\"

\"陛下遣我来津,旨在保障辽东粮饷,然今观天津卫粮仓,空空如也,京师百姓尚缺粮,何谈辽东之供给?\"

\"东翁所言极是,但症结仍在漕运衙门。\"

师爷望着袁可立,摇头苦笑,双肩微耸。

\"漕运之弊,窃以为乃漕军夹带私货所致,北上途中,公私不分,损耗国帑。\"

\"欲解漕运之困,必先斩断私货之源流。\"

\"东翁所想,莫非那几大家族?\"

袁可立闻言,捋须沉思,目光如炬。

\"只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师爷拱手,面露难色。

\"此地大户、漕将、关隘官吏、四方商贾,皆涉其中,错综复杂。\"

\"漕运之弊,历久弥深,而朝堂之上,竟无人提及,莫非京中官吏皆闭目塞听乎?\"

\"私欲可容,国事不容轻忽!\"

袁可立怒不可遏,一掌拍桌,震响满堂。

\"速备笔墨,吾将上疏圣上,请其定夺。\"

说罢,袁可立欲提笔书奏,却见师爷犹立未动。

\"东翁,眼下或应先顾朝廷新盐政

\"哦?此言何意?\"

袁可立眉宇微蹙,不解其师爷何以频出此言。

\"陛下宫中盐场,革新经营,产量激增,且朝廷已定各府官商售盐之制。\"

师爷言及此,神色微妙,似有深意。

盐之流通,犹如滴水穿石,历经三关:首为盐场,大明初定之盐户已难供万民之需,私场主应运而生,辛勤劳作,然收益微薄;次为盐商,持盐引游走四方,私盐混杂,亦称私盐贩子;此二者,皆乃劳苦之辈也。

一者沉沦于煎盐之苦役,一者则奔波劳碌以求盐利。

至于那第三道难关,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窝主”们。

这群人物,专擅“承上启下”之道,既食上家之饵,又啖下家之利。

他们于钞关码头布下“引岸之网”,向过往盐商广收盐引,转手间盐粒成金;又于盐场边缘暗设“巢穴”,与盐丁灶户暗中交易,勾销盐引,手法娴熟。

窝主们手握盐场产盐的“独门秘籍”,此等权势,非官商勾结之果不可得。

他们上下其手,低价吸纳,高价抛售,财富如潮水般涌来,直教人瞠目结舌。

其背后之官员,亦是受益匪浅,满面春风,仿佛油光可鉴。

“闻户部侍郎袁世振于两淮之时,以保甲之法整饬盐丁,令其巡察盐场,严打私盐,此举实为高明。”

师爷面露异色,望向袁可立,语含深意。

“故有两淮盐税之繁荣景象。”

“陛下已赐东家掌管长芦等盐场部分盈利之权,然漕运之弊,积重难返,非朝夕可解。”

“今朝盐制革新,各府专商售盐,吾等手握盐源,何不联手盐商,一举铲除窝主之患?”

师爷言罢,手轻轻划过颈侧,一抹杀意隐现。

“此辈于漕运中根深蒂固,若欲整顿漕运,必先除其羽翼。”

“此言甚善。”

袁可立闻言,缓缓颔首,眸中闪过一抹决然。

此乃“擒贼先擒王”之策,以一点之突破,带动全局之变革。

\"袁可立亦欲插手漕运乎?\"

朱由校轻抚奏章,眉头紧锁,倚椅沉思。

尽管师爷力荐袁可立先取盐业,然其漕运之志,终化为一纸奏疏,呈于御前。

朱由校摩挲下颌,思绪万千。

漕运之弊,竟需总督与巡抚联名上奏,其严重程度可见一斑。

在那无铁轨、海运未兴的时代,大运河犹如大明之血脉,至关重要,亦是权贵敛财之利器。

一旦受阻,国本动摇,非同小可。

自永乐以降,九边军需,六成仰仗漕运,海运既废,更增至九成。

二百年风雨,漕运网络错综复杂,势力盘根错节,南北名城皆依河而生。

朝廷特设漕运、河道两总督,足见其战略地位之显赫。

“小试锋芒尚可,大动干戈则需智取,四两拨千斤之策方为上选。”

朱由校沉吟片刻,终是决断,“驳回此议。”

言罢,轻挥衣袖,奏章落入刘时敏之手,后者躬身而退。

“此事棘手,犹如虎吞天,无从下口。”

朱由校轻叹,转而翻阅赵于逵之奏章。

当下漕运,几为东林所控,前河道总督王佐、前漕运总督李三才,皆出自东林门下,把持漕运三十年,却换来年年亏损,户部屡遭压榨。

深思熟虑后,朱由校毅然决然:“备便服,朕欲微服私访。”

令下即行,众人迅速筹备,朱由校喜着便服出游,众人亦习以为常。

一行人悄然离宫,直奔兴旺银号对面酒楼,皇恩浩荡,酒楼自当恭迎圣驾。

“公子驾到,小的有失远迎。”

店内众人毕恭毕敬。

朱由校询问冯祝:“近日,兴旺银号可有漕运商贾存银?”

意在掌握渠道,以言代权。商贾帝王、船王之名,他亦不以为忤,银号、矿场之外,再添漕运一役。

冯祝沉思未果,摇头以对:“回皇爷,漕运多为漕军掌控,外人难以涉足。”

“寻一能者,朕有大计。”

朱由校吩咐,冯祝不敢有丝毫怠慢,匆匆退下。

“今日,且在市井中走走。”

朱由校未因未得人而沮丧,转而带领丁修等人漫步街头。

行至正西坊外大兴粮行,只见门庭冷落,名声受损,皆因宫闱丑闻,米中掺沙,细粮滞销。

正此时,一精明小二疾步入内,唤醒假寐的兴于世:“掌柜的,贵客临门,速去迎接。”

兴于世被拉起,不悦中听闻来客身份,忙整衣冠而出。只见店内“普通人”皆非等闲之辈,臂力过人,显是权贵之鹰犬。

“尔乃大兴粮行掌柜兴于世?”朱由校轻描淡写,目光如炬。

兴于世拱手行礼,小心探问:“不知贵人尊姓大名?”

“不过京城一宅之主,手下略有人马罢了。”朱由校笑而不答,转而提及米中掺沙之事,言辞间透露出对大兴粮行困境的关切。

\"本公子特来视察一番。\"

\"岂敢岂敢,皆为陛下分忧,些许微资,不足挂齿。\"

兴于世虽内心惋惜,面上却波澜不惊。

\"吾有一桩买卖,需一得力之人掌舵,不知足下意下如何?\"

\"敢问是何等买卖?\"

兴于世心存谨慎,未敢贸然应允,实因对方身份成谜。

\"乃贩粮之业。\"

朱由校轻摇折扇,目光如炬,直视兴于世。

\"朝廷出资,君为执牛耳者,自民间购粮,囤积以备不时之需。\"

\"遵命。\"

兴于世闻言,不假思索,颔首应允,此业于他而言,犹如探囊取物。

\"此策略书,望君依计行事。\"

朱由校袖中取出一卷文牍,递与侍从,转而对兴于世言。

\"卿为商海宿将,用人之权,本公子不干涉,唯遣账房一名,专司财务。\"

\"殿下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所有开支,皆由殿下承担,臣唯专心经营,以报圣恩。\"

\"功成之日,朝廷自有嘉奖,或可赐爵加官。\"

\"草民叩谢皇恩浩荡!\"

兴于世闻言,感激涕零,匍匐于地,连连叩首。

\"咦?卿何以识破朕之真身?\"

朱由校面露讶异,审视着跪拜的兴于世。

不待兴于世答话,近身侍卫丁修轻声提醒:

\"陛下,您忘了换履,龙纹舄已露。\"

朱由校闻言,恍然大悟,提袍露舄,九龙缎纹。

\"传旨,将那疏忽职守,备便服之太监,调往郑贵妃处服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