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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照,张问达步入韩爌书房,映入眼帘的是桌上静候的膳食——炖肉香溢,米饭洁白,碗筷井然。

“此乃南苑特赐,秋日麋鹿之珍馐。”韩爌轻启眼帘,语带深意。

此物源自御赐,韩爌心存疑虑又不敢怠慢,携之归府,欲与张问达共享。“请君共品此味,一解君愁。”言罢,添置碗筷,递予张问达。

“盛情难却,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张问达心领神会,未动米饭分毫,仅取麋鹿肉细品。

“世事如棋,天子独步,吾辈左都御史,宛若泥塑,难展拳脚。”张问达以筷夹肉,若有所思。

“皇上圣心难测,自王安陨落,魏朝遭劫,朝堂风云变幻,东林与诸邪党皆感寒意。”他言语间透露出对当前局势的深刻洞察。

韩爌默默咀嚼,心中共鸣。昔日东林借红丸、移宫之案声名鹊起,而今皇帝独揽大权,十三顾命大臣或黜或退,朝堂之上,权力更迭,东林之势亦渐衰。

“韩兄,科道已有风声,对皇上纵容厂卫颇有微词,欲行匡扶之事。”张问达压低声音,透露最新动向。

韩爌淡然一笑,举杯竹叶青,邀张问达共饮。“大明官缺,天子孤立,厂卫之兴,势在必行。君勿与激进者同流,以免祸及自身。”

“朝局混沌,言路不畅,京师之内,厂卫横行。”张问达长叹,忧虑东林前程。

“周应秋掌吏部,广纳亲信,我东林之势,确已势微。”韩爌以筷击盆,发出清脆声响,似在警醒。

谈及杨镐获释之事,韩爌引经据典,念诵皇帝批文,展现其学识渊博,更透露出皇帝对历史的深刻理解与独特见解。张问达听后,不禁感慨:“陛下博览群书,智慧非凡。”

韩爌继而分析时局,以古喻今,言及“福祸相依”,暗示在皇权独大的背景下,东林虽势微,却也可能迎来转机。然而,张问达却难掩失望之色,不愿轻易言败。

“高攀龙、赵南星等公已至京,若得群臣之力,我辈犹有可为。”他紧握双拳,誓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木秀林梢,风必摧之;石出岸畔,流必激之;人立群巅,众必议之。\"韩爌闻言,淡然挥手,笑道:“帝王心术,岂是群臣谏书所能撼动?”他继而讥讽道:“高攀龙触怒龙颜而遁,赵南星陷党争漩涡遭贬,陛下岂会复用此等废材?”

“且论周应秋选官之道,皇上今重外任实绩,此二人何能符合?外官初入京师,根基未稳,唯圣意是从,陛下之政,皆善举,百官谁敢不从?”韩爌摇头晃脑,言罢又补:“民心所向,兵强马壮,我等应韬光养晦,避其锐气。”

张问达闻言,心有不甘:“昔日张太岳权倾朝野,变法图强,上正君心,下震百官,何其壮哉!”韩爌轻笑,以酒坛轻触其眼前:“然张居正猝逝,宏图尽毁,化为泡影。陛下年少气盛,行事急躁,吾辈当寻隙而动,徐徐图之。”

“千羊难捕,一羊在手。吾等应稳固官职,参与其中,潜移默化,何愁大事不成?”韩爌言罢,提及青苗之法,张问达恍然大悟,二人相视而笑,东林之策,了然于胸。

京城夜色渐浓,张问达含笑离去,留下一片宁静。而丁修,因无所事事,竟沦落至皇矿保安之职,夜深风寒,他端着空碗,心中五味杂陈。恰逢陆文昭至,二人一番言语交锋,丁修虽不愿,却也无奈接受现实。

“内务府保卫科,皇恩浩荡,自此衣食无忧。”郭真一语道破天机,丁修虽嘴上抱怨,心中却知此乃转机。陆文昭见状,笑骂之余,更荐其入锦衣卫,一时之间,命运轮转,谁又能料?

在北镇抚司的阴郁氛围中,魏忠贤面色铁青,凝视着兵部侍郎张鹤鸣,这位年近古稀的老臣。六十九载春秋,令张鹤鸣难以承受酷刑之重,以免为皇帝颜面添污。然而,魏忠贤慧眼如炬,洞悉张鹤鸣非硬骨之辈,与狱中那些铁骨铮铮的言官截然不同。

“乞丐聚首北红门,幸得钱世桢力挽狂澜,否则圣驾受惊,罪责难逃。”魏忠贤轻敲桌案,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张侍郎,您身为兵部首脑,统辖五城兵马,若无所作为,何以安然离此?”

张鹤鸣故作姿态,以辽东军需繁忙为由,企图蒙混过关,更乞求魏忠贤在圣前美言。其官场老油条之态,尽显无节操之本色。昔日东林党羽,与王化贞同流合污,排挤忠良,致广宁之败;后见风使舵,依附魏忠贤,终得高官厚禄。然崇祯登基,清算旧账,张鹤鸣亦难逃一劫。

言?哼,如何美言?”魏忠贤冷笑,言语间透露出讽刺,“莫非要让皇爷知晓,你无能监管,致奸臣勾结,流民作乱?”

张鹤鸣心惊胆战,急中生智,以苏轼名画相赠,企图贿赂。魏忠贤不动声色,命小太监记录此事,随即严厉纠正称呼,彰显权威。面对魏忠贤的威压,张鹤鸣彻底崩溃,坦白罪行,并供出奸商与官员勾结之事,以求自保。

魏忠贤心知肚明,张鹤鸣亦非清白之身,却未立即揭露,而是诱其交出同伙名单。张鹤鸣如获大赦,连连应承,誓以魏忠贤马首是瞻。然而,魏忠贤深谙朝堂险恶,不敢与外臣过密,仅将其视为权谋之棋。

一番交锋,张鹤鸣彻底沦为魏忠贤手中的棋子,而魏忠贤则借此机会,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

\"你非但应唯我马首是瞻,更需心系皇恩浩荡,唯皇爷之命是从。\"

\"遵命,遵命。皇爷旨意,唯命是从。\"

深知皇权之下,贪墨之徒难逃严惩,以其罪行之重,即便是凌迟处死亦算慈悲。

殿外,魏忠贤嘴角挂着一丝轻蔑,心中暗自嘲讽:数月浸淫翰林书香,原以为文臣皆能守节如玉,岂料终是难逃金银之惑,尽皆沦为铜臭奴仆。

踏入北镇抚司大堂,魏忠贤目光如炬,转向锦衣卫千户田尔耕,沉声问道:

\"所涉贪腐之人,可已悉数擒获?\"

\"禀督公,据供词所引,涉案商户皆已拘捕,府邸亦遭查封,只待圣上旨意,便可抄没家产。\"

\"至于那几位胆敢私铸铜钱之徒?\"魏忠贤话锋一转,眉头微皱。

田尔耕颔首,语气中带着几分慎重:\"锦衣卫已彻底清查,并在三位伯爷府中发现私铸账簿。然,此三人依八辟之议,属议贵之列,且现居武略院,恐需督公持圣上谕旨,亲往缉拿。\"

\"善。\"

魏忠贤闻言,满意颔首,随即起身,声如洪钟:\"取尚方宝剑来!\"

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此七议皆为皇恩所及,然今日,唯议贵者需以铁腕治之,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