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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都察院呈上的南直隶巡察名单——李奇珍、王继会、张国祥、潘士良、王业浩、左光斗,朱由校轻抚下颌,心中暗自思量。

除左光斗外,众人皆如陌路,翻阅吏部档案,亦未见其有何过人之处。

唯左光斗之名,于朱由校耳中略有回响,非因其东林悍将之名,实乃其治水之才,深得圣心。

朱由校深知治水之重,关乎国计民生,非等闲视之。

他心中构想的奇观,非古埃及金字塔之巍峨,而是欲驯服黄河,令其重归渤海怀抱,以解洪泽湖之患,重振两淮经济,再现李唐、北宋之盛景。

一番沉吟后,朱由校朱笔轻点,于奏章之上勾勒出一个肯定的圈。

他决意先遣左光斗赴南直隶考察,以试其忠诚与才干。

待最后一份奏章落入刘时敏之手,朱由校又询及英国公人选之事。

刘时敏恭敬回禀,言英国公已精选两百多精锐之士,于南海子加紧训练。

朱由校随即下令,命英国公提督城建营,钱世桢辅佐,并密嘱刘时敏,务必使二人将城建营治理得井井有条,以工代战,不负将才之名。

刘时敏领命而去,朱由校则轻敲桌面,心中忧虑更甚。

帅才难觅,将亦稀缺,他决意从熊廷弼处调兵遣将。

翻阅熊廷弼麾下将领名册,曹文诏、赵率教等名将赫然在列,更有武状元张神武这等奇才,难怪袁应泰敢与建奴一较高下。

朱由校心中豁然开朗,辽东之地,人才济济,遂选定赵率教,欲借其叔祖赵梦麟之余威,重建编制,以固边防。

与此同时,南海子城建营内,魏忠贤侄儿魏良卿正忙于督工,虽已入冬,但工地上热火朝天,三万城建营将士正挥汗如雨,平整土地,昔日皇家狩猎之地,今成国家建设之基。

魏忠贤驱车而过,见侄儿忙碌,便唤其至前,一番慰勉之后,递上契纸,言及前日为其报仇之事,叔侄之情,溢于言表。

我委托王大珰于内务府中,为您精心筹划了一职,前往石景山为皇爷担当监工之任,实为守土有责之重任。

“叔父。”

魏良卿自魏忠贤手中接过契约,面容瞬间愁云密布。

“怎地又是矿上差事?”

“此乃肥缺,旁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

魏忠贤观侄儿神色,便知其心有余悸。

“石景之厂,乃皇命所系,东厂镇守,无人胆敢滋事。”

魏忠贤安抚道,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你且随赵掌柜潜心学艺,勤勉行事,日后我自会再托王大珰为你升迁铺路。”

“多谢叔父。”

魏良卿闻言,连忙躬身致谢。

“速速交接,即刻启程至石景厂,我尚需面见皇爷。”

魏忠贤挥手示意车夫启程,自己则转身步入旧衙门。

“奴婢叩见圣上。”

至龙书案前,魏忠贤行滑跪之礼,一路溜至朱由校身前。

“平身。”

朱由校对魏忠贤之举颇感讶异,心中暗道此乃何种奇技淫巧。

“有何要事?”

“奴婢在整饬石景山铁矿时,发现丰润伯曹匡治等三位勋贵,竟违抗皇命,私铸铜钱。”

“哦?”

朱由校目光一凛,瞬间明了魏忠贤之惧。

“证据确凿?”

“人证物证齐全。”

魏忠贤呈上奏本,躬身禀报:“丰润伯侄曹文宇负责此事,已被东厂缉拿,铸钱厂亦遭查封,曹文宇供认不讳。”

“那还犹豫什么,速速拿人!”

朱由校将奏本掷回,挥手下令。

“朕已三令五申,严禁私铸,他们竟敢阳奉阴违,自当严惩不贷!”

正当朱由校欲借此立威之时,魏忠贤被刘时敏匆匆召回。

“北红门外民众聚集,指控您强取豪夺。”

刘时敏低声耳语后,急步向朱由校禀报。

“民众诣阙,人数逾两百。”

“何故?”

朱由校眉头紧锁,追问详情。

“他们声称您强占民矿,与民争利。”

“荒谬!”

朱由校闻言愕然,转视魏忠贤。

“朕命你收购矿场,岂是强抢?”

“绝非如此。”

魏忠贤亦是一头雾水,辩解道:“奴婢皆是公平交易,大矿四,中矿六,小矿十二,皆以现银支付。”

朱由校闻言,更加疑惑。他轻敲桌面,思索片刻,忽道:“莫非是误会?赵爽未曾提及此事。”

“皇爷明鉴,那些人多为乞丐、流民。”

魏忠贤委屈地眨巴着眼,无辜地辩解道。

此刻,刘时敏轻语细言:“彼等非矿夫之貌。”“哦?”

朱由校闻言,即刻洞悉,旋即对田尔耕发令:“速遣锦衣卫,缉拿众人,遇抗者,严惩不贷!”

“遵旨!”田尔耕拱手应命,旋即调兵遣将。

“再令虎贲、豹韬二卫,严守行营,敢有闯营者,格杀勿论!”

“遵命!”张世泽躬身领命,神色肃穆。

目送二人离去,朱由校面色一沉,心中暗忖:此乃士绅借民意为盾,抗税之旧伎俩。自张居正之后,大明祖制渐衰,矿业之禁亦成空文,众人皆欲借此致富。

铁器虽居末位,实乃民生之基,需求庞大,矿业之利,无异于暴利之源。

然国库空虚,万历遂遣税监,设卡抽税,民间抗税风起云涌。

自江南孙隆之事始,至长安门血拼、高淮乱辽,乃至天启、崇祯年间苏州五子之壮举,抗税之火,绵延至清初。

金圣叹等士子,于顺治驾崩后,竟至孔庙哀悼,图谋抗税,终遭康熙严惩,哭庙案震惊朝野。

胡文豪以笔讽之,笑称抗清先烈,实则刁民抗税,荒谬至极。

田尔耕、张世泽离去后,朱由校步出龙书案,对魏忠贤道:“二事需办。

一,审问被捕者,查明其来南海子之缘由及背后主使。二,速捕盗铸铜钱者。”

“奴婢遵旨。”魏忠贤领命而去,心中忐忑,幸得刘时敏提点,未至鲁莽行事。

魏忠贤乘马而行,思绪纷飞。

忽见锦衣卫已将“民众”制服,方恍然大悟,此等“民众”实为乞丐、流民,实乃有人暗中布局,欲陷自己于不义。

“哼,竟敢暗算于我!”魏忠贤心中暗怒。

刘时敏见魏忠贤离去,轻声对朱由校道:“民众诣阙之事,似有蹊跷。”“哼!”朱由校冷笑,洞悉一切。

“朕已命赵爽严管矿场,不得克扣工钱。赵爽非愚钝之辈,能镇得住场面。且他携巨资前往西山、石景山,整合矿场,至今未闻异动。此等‘民众’从何而来,又怎会诣阙指控魏忠贤强抢民财?”

言罢,朱由校转视刘时敏,问其看法。刘时敏答曰:“奴婢以为,此乃被收购矿场之人心中不甘,暗中操控民众所为。”

“清酒红人面,黄金动道心。”

朱由校负手而出,望着初升之阳,心中杀意已决。

抗税者,视同叛逆,唯有铁血镇压,方能安国定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