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佳辉白天的戏份顺利杀青,零NG。
之后的一组就不太顺利,俩个演员表达哀伤的感觉始终不能让陈燔觉得满意。刘天王酝酿一阵,勉强能打个七十分;滕大爷这边眉头皱得就十分流于表面了,最多只能得60分。
邓钞在一边干着急,那边不悲痛完,自己就没有上场的机会。
陈燔也不是没主意,他只要在刘福荣面前再提一嘴芳姑,保管他情绪立马到位——可这也忒残忍了,他有点做不到。
滕大爷这边更惨,他五岁多的女儿瘫痪在床,这次就是听陈燔说华山医院这边有专业的科室,才专程把孩子带来这边,最后入院也是陈燔找人帮忙托得关系。眼下小姑娘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但情况也不算乐观。
“导演,要不明天再拍?晚上那场戏,让他们看看我的‘死’,或许会有帮助。”梁佳辉见俩人迟迟不能入戏,主动帮忙给了个建议。
“行,那就这么试试看吧。”陈燔有点觉得不好意思,刘天王好办,滕大爷晚上还得去医院陪女儿来着。这事儿组里也就自己知道,人不让他往外说。
陈燔犹豫一下,悄摸摸的交过老王:“帮忙问问,送小姑娘什什么礼物比较好?”
老王凑到跟前,开口却毫无工具人的自觉:“别犯错误啊,丫丫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滚蛋,是小女孩儿,才五岁!”
“喔,那送毛绒玩具,现在,应该是喜羊羊美羊羊比较流行吧?”
“了解!”这东西陈燔熟啊,《人在囧途》还给人家做植入了来着,回头就联系下,给人安排个全套,不把她床面塞面誓不罢休的那种。
(现实中,滕大爷的女儿在2010年年初离世,愿天堂没有病魔。)
......
“不跟了!”一个男子将自己的手牌丢入牌堆。
“哈!”另一个人亮出了自己三AcE+两q的牌面,起身打算收拢筹码。
“等一下!”梁佳辉抬手制止,并亮出了自己的同花顺......
“啪啪啪!”孙红磊鼓着掌,从阴影中显露身形,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几个小弟按住梁家辉,衣袖一掀,露出一副机簧。
场面一转,又回到了灯光昏暗的馄饨摊。
“孤儿院的杜院长,来我的场子玩牌,我觉得这个太有意思了;果不其然,确实有古怪!”孙红磊眯着眼,看着对方吧唧吧唧吃馄饨。
梁佳辉吃完了馄饨,拿手绢抹了抹嘴,然后平淡的开口说道:“世道不好,养不起孩子的人多,捐钱的人家却少了。我欠了半年的房租,再还不上,孩子们就得睡大马路!”
“嗯嗯嗯!”孙红磊从鼻子里憋几声叹息,好似也在感慨世态炎凉,但紧接着他又开口道,“那也不能在我地头,出老千吧?”
“江湖规矩,输了手艺,自然是拿手来换!”梁佳辉掏出一柄匕首,刀尖对着桌面摁下,左手小拇指则抵住了刀锋。
“啊!”梁佳辉的右手死死的按住匕首,左往前一送,太阳穴青筋暴起,嘴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
他喘着气,把自己斩落的手指推给对方:“喏,给你的交待!”
“规矩?交待?”孙红磊笑眯眯的收起那截指头,然后“砰”得一声,枪声响起。
馄饨摊摊主拿着大漏勺的手僵住了,他扭头望去,孙红磊手里的勃朗宁还在冒着青烟。
“你搞错了一件事,你的规矩,可不是我林啸东的规矩,”孙红磊依旧笑眯着眼。
梁佳辉按着冒血的胸膛,眉头不停耸动,满脸都是不可置信的样子。
“侬当我是啥银?”孙红磊忽然收敛了笑意,换上的却是满脸狠厉和癫狂。
“砰砰砰砰!”弹匣清空,但他继续疯狂扣动了几次扳机,脸上忽然又回归了平淡,伸手整整衣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完美!”陈燔鼓着掌,宣布这组镜头结束,一边的刘天王和滕大爷也跟着拍手。
围观的还有沈滕和邓钞,这俩是被陈燔特地叫过来学习的。
演员是真给力,原本都计划好要熬夜了,结果收工一看,才不到十一点,这还是因为中间转场耽误了点功夫。
陈燔回了酒店,正要洗漱来着,却听见了敲门声。
啊呦,这个哪个女演员路走宽了啊?
一开门,却是沈滕和邓钞的两张脸……
“陈导,没睡的吧?”说话的是沈滕。
“干啥这是?”陈燔警惕的看着二人,他记着这俩可都是有女朋友的人啊?
“这不是看导演拍戏辛苦,我们俩寻思着请你吃顿宵夜,犒劳犒劳!”沈滕一边讪笑,一边从身后掏出个塑料袋,一看就是宾馆小卖部买的。
“对啊对啊!”而邓钞则提着半打啤酒,也在一边帮腔。
陈燔把人让进屋,接过袋子往里一看,发现都是些真空包装的花生豆干鸡爪啥的:“夜宵就吃这个啊?你但凡给我买个卤鸡腿呢?”
“卖完了么不是!”沈滕继续讪笑。
“行了,你俩这是有话想和我说?”陈燔把塑料袋敞开放在茶几上,然后招招手,示意俩人坐下。
邓钞打开一罐百威递给陈燔,然后开口说道:“就晚上看了两位老师的表演,总觉得有点什么收获,但是好像又说不上来......”
“对,我也有点迷茫,晚上了他们的表演,这情绪切换这么可以这么快,还一点不让人觉得突兀......”沈滕摇头晃脑,感慨万千。
“不一样,你是演话剧和小品的,舞台上的表演,声音要宏大,肢体语言要丰富,这才有现场感染力,”陈燔喝了口啤酒,却没去碰那堆零食,“但是话剧的情绪要么讲究循序渐进,要么干脆就依靠助突兀的表情发挥来表现戏剧感;而且,话剧很考验基本功不假,但往往容易脱离生活,缺失真实感。”
“哎,我怎么没想过?”沈滕狠狠地拍了下大腿。
“我可不信,你们军艺的老师上课没讲过这个?你这压根不是没想过,而是陷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不愿意去想!我和你说,你现在这个状态,虽然演喜剧已经游刃有余,但是要尝试其他类型的话,还差点儿意思。不信,你可以看看本山叔,看看彪哥,看看陈小二,哪个不是能在各种情绪中切换自如的?”
沈滕绝对是好演员,可惜一直都困顿在了喜剧里。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又或者干脆一起来,日常化的表演反倒没人找。很难说这是导演的问题,还是他个人选片的问题。陈燔挺期待有一天,他可以摘掉“喜剧大师”的标签。
“话剧啊,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试试了......”邓钞忽然插嘴。
“可以,不过钞哥你的问题不在这儿,你演日常戏也多,情绪这方面的问题不大,反倒是搞笑这块儿容易用力过猛!”陈燔的身子往钞哥这边凑了凑,继续说道,“想想看,你现在总共演几个镜头,而这期间我又喊了多少次让你收着点?”
这位正好是和沈滕相反,除了喜剧都可以做出合格的表演,但偏偏人就是喜欢搞笑,而且还是玩尬的那种。
邓钞也不说话了,别看对方是自己师弟,但人家是捧出过两位“国际影帝”的导演,有足够资格批评自己。
陈燔还在继续输出观念,他想起邓钞后来自己搞的那几个片子就来气:
“一字曰之为‘度’!都说星爷无厘头,表情浮夸,但你回头想想,他每次做出夸张表演的时候,是不是都是符合剧情逻辑的?他的那些表演,可从来都是为了剧情服务的!我跟你说啊,偶尔的一个鬼脸会让人觉着好玩,连续的鬼脸却容易让人生厌。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戏,虽然是马戏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但绝对不会变成核心节目......”
陈燔絮絮叨叨许久,哎,希望这货能够听进去,
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