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陈燔分别把三个监视器里录下的内容都看了一遍,又端起杯子喝了口雀巢,然后扭头问了问徐客。
“不错啊,华仔好像又找到了当初拍喜剧的状态;还有,你找的这个年轻人很厉害,回头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徐老怪惬意的抽着雪茄,“不过我建议再来一遍,这次可以加一部手持机器,重点拍下一下几个人物的特写,比如华仔再和这个唐探长搭话时候的切一个镜头给石佛这边;还有周小姐进门时候也可以给她一个切个近景,俯角,配合她这套黑色神服会很有味道。”
陈燔叫过摄像师就是一顿交待,接着继续拍摄。.
这一幕拍了整一个下午,在正式拍摄后,陈燔又在徐老怪的建议下补了几个小镜头。这几个镜头最后留下的可能没多少帧,但如果不是当天补拍,下次还得从布置片场开始调整,起码得多耽误半天功夫。
监制和监制之间的区别,可比导演和导演之间的要大得多。大致来说可以分三种,第一种是代表资方的监工,一般负责盯着预算和进度。第二种就是挂职,举例来说,华谊那两兄弟就经常挂着监制的名,实际上干得是制片人的活儿,主要还是抓后勤抓剧务。这两种一般都不直接过问具体的拍摄内容,戏要怎么拍,还是得导演说了算话。
最后一种就是能真正管着导演的人,这往往由资深的影视人来担任。这一类监制可以管得很宽泛,也可以事无巨细,徐客早期就是后者。比如他那几部《笑傲江湖》、《新龙门客栈》、《倩女幽魂》等等,你也看不出有什么导演特色,全是徐老怪的个人印记。
但今天的徐老怪虽然也提了不少建议,但大多只是修修补补,并没有过多的干涉陈燔导戏。这可能是年纪大了,终于学会了放权。
总之,开机当天的拍摄任务并不紧张,当周逊补完最后一个小跑出门的背影后,陈燔就喊了收工。
......
次日清晨,陈燔换上一身运动服,拿房卡刷开了酒店健身房的门,接着对着正在跑步机上的挥汗如雨身形打了个招呼:“华哥,早啊!”
“早啊,陈导!”刘天王微微一扭头,应了对方一句。
“昨晚睡得还好吗?”陈燔伸手按下另一台跑步机上的按钮,把配速逐渐调到十,然后继续和人搭着话。小知识,许多新手不知道慢跑配速多少才适合自己,毕竟人和人的体质不一样嘛!其实判断依据也简单,就是一边跑一边还能正常搭话,那就是最适合自己的速度。
“还挺不错的。”和陈燔相反,刘天王正慢慢放缓脚步,“我差不多了,教练说跑太久对膝盖不好喔,尤其是我这个岁数的!”
陈燔探头看了眼跑步机上的几个数字,不由得内心感慨一句:都快五十的人了,这状态,一般的年轻人都赶不上,无怪人家是常青树呢。
“两位,早啊!”健身房的门又开了,进来的却是素面朝天的周逊。
“逊姐也来锻炼啊?”
“啊?这原来是健身房啊,我还以为餐厅呢。”周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打量着周围,“我说怎么进门还要刷卡来着!”
“额,这是五楼,餐厅在三楼。”陈燔给人解释一句。
“谢谢!”周逊甩着小短腿,piapia的离开了房间,留下两个男人各自无语。
“她演戏的时候很机灵啊,平时怎么有点……”刘天王的普通话一般,说到这儿有些卡词儿,他抹了把头上的细汗才继续开口,“有点迷糊喔。”
“听说,她平时就是这样。”陈燔忽然想起来前世的一条新闻,周逊因为躺着玩手机被砸破过鼻梁,这是发生在她四十多岁的事情。坊间传言,逊哥儿这辈子就会两件事,一曰拍戏,二曰恋爱,没想到人日常还真这么憨憨。
“人不可貌相……”刘天王对着门外感慨了一句。
……
“你不是要比赛么,这点钱也骗啊?”饺子一边发问,一边跟着鬼脸离开“犯罪现场”。她之前偷了鬼脸的钱包,转眼但转眼就被人抓住了。被逼无奈下,饺子只能顺着鬼脸的安排行事。这对临时搭档的第一单,就是让饺子扮成站街女,成功骗到了二十块的嫖资。
鬼脸松开拉着饺子的手,回答道:“这点钱,我当然无所谓喽,主要还是考察下,你的本事。”
陈燔喊了声咔,徐老怪第一个冲过来看监视器。倒不是他忽然想揽权,而是他刚刚心血来潮,要求自己来演这个反向豹子头——一个给了钱但没嫖成的“嫖客”。
“宝刀不老!”陈燔恭维了一句。
徐老怪看着自己的表现也觉得还算满意,他现在已经很少在大银幕出现了,近十年来也就是在自己的电影《女人不坏》里露了一小面。
“要不要再保一条?”
“不用了,今天要拍的场景多,能省点时间就省一点!”徐老怪掏出打火机,又续上了雪茄,那边陈燔则招呼着让工作人员转场。
今天的拍摄任务确实不轻,主要内容就是拍刘天王和周逊这一对骗子怎么“作案”。这也是男女主角第一次互相接触,女主角一开始得表现出自己弱势的那一面,在之后的“合作”过程中,俩人会逐渐找到默契。
既然徐老怪下了场,陈燔自己也不甘示弱,接下来的场景中,他主动扮演受害者二号,一个倒霉的营业员……
鬼脸带着饺子来到了一家珠宝店的门口,后者抬头看看招牌,又看看鬼脸。
“你想来这家店搞钱?这可是林老大的产业,你不要命啦!”
鬼脸闻言,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是来这家店搞钱,不是搞这家店,你看看里面那个在买东西的女人是谁?”
饺子透过玻璃门往里看了一眼,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是金总理的太太,前几天刚刚来沪,上过报纸的!”鬼脸摇摇,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他满意。
镜头一转,夹着金丝眼镜的陈燔正在给一位妇女打包首饰,女人掏出支票簿,飞快的写下一串数字,然后递了过去。
“抱歉,这位太太,这家银行的支票我们不收,有没有花旗或者汇丰银行的?”陈燔身穿黑色的西装三件套,还扎了个红领结,人模狗样的说着台词。
“渣打银行的可以吗?”那太太一抬头,居然又是雪姨。
“可以的!”
女人向身后招招手,自有跟班给她去过另一叠支票。
就在这时,鬼脸拉着饺子推门而入,另一个跟班做了个阻拦的手势,却被“雪姨”瞪了回去。
“出门前老爷怎么说的?要与人为善!对不起啊,这位先生!”
“金太太,您不用见外,我在燕大担过职,前次政府去学校宣讲,有幸见过一次;在白家我们其实也遇见过,当时我帮秀珠的辅导日语,我记得当时您是送了份什么东西过来……对了,是茶叶来着!”鬼脸也带上了一副眼镜,还粘上了小胡子,看样子还真有几分饱读诗书的模样。
“喔,您怎么称呼?”
“叫我小白或者老弟就好,秀珠管我叫七叔,燕西也跟着这么叫。”
“那怎么行,还是叫白先生吧,”金太太依然没有认出此人,但她听见这些熟悉的名字和细节后,已经全然相信了,“那你怎么不留在北平,来上海滩了?”
“上海成立了个新大学,缺老师,而我又不喜欢搞政治,索性就离开了北平来了这边,”鬼脸忽然拉过饺子,“差点忘记介绍,这是我未婚妻,您叫她小逊就可以了。”
“这是带未婚妻挑选首饰?”金家门风,一向是看到知识分子一眼,这又是要好朋友家的亲戚,金太太已然还是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
“你先随便看看你,我陪太太说会儿话!”鬼脸先是支开了饺子,然后凑到金太太身边小声说道,“我是来取求婚戒指的,她明天就要坐船去东洋留学,我想提前把事情定了;不过您先别声张,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你倒是会用心,”金太太扭头看看饺子,又看看鬼脸,“她原本不会是你学生吧?”
“这您都看出来了?”
“我看着姑娘岁数不大,猜的......我可没说你们这样不好,俩人看对眼了就行,燕西不也是找个寒门女?老师找学生么,也算你们燕大的传统了,周教授沈教授,还有那个校长都是这你要的;不过我可听说你们燕大有个姓胡的老师,曾经和自己学生抢妓女,那可太离谱了……”金太太虽然贵为首脑夫人,但八卦的天性依旧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鬼脸耐心的听着人说话,时不时的搭上一句,他看时机已然成熟,赶紧冲服务员使了个眼色。
陈燔从柜台下取出一枚华丽的钻戒,放到鬼脸的面前:“先生,您的戒指,一千五百大洋!”
鬼脸也装模做样的掏出支票簿准备签字,陈燔又说了遍相同的台词:“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收这家银行的支票!”
“那我去取现,最近的大宛农工银行在哪儿?”
“松江。”
“那怎么还来得及?”鬼脸装出焦虑的情绪,自顾自的说起来话,“哎,我这人生地不熟,也没个熟人能一次性借我这么多的……”
“我可以啊!” 热心的金太太插了句话。
见鱼儿上钩,鬼脸倒是不着急拉起钓竿,反倒玩起了以退为进:“这么可以?而且我下次回北平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你可以给我支票啊!”钓鱼佬不拉线,鱼儿主动往人鱼篓那儿凑,“大宛农工银行么,在东郊民港,我回北平就让人去取,不耽误事儿!”
“哎,那就实在太谢谢您了……”
(最后这幕戏不是原片剧情,灵感来自旧年看过的一则新闻,好像有个港片也片拍过类似的桥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