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周小莉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堂弟。”
明明是堂姐,却硬生生叫出弱一截的气势。
而且确实是弱一大截,她才一米五六,堂姐周芷溪一米七几,堂弟周景墨一米九,明明之前都是在爷爷奶奶那吃饭长大的。
周景墨似笑非笑,“有事?”
见他这么问,周小莉照旧语速极快,“有,堂弟我现在……”
然,这次她还是没说完,就被周景墨打断,“延后再说。”
周小莉已经习惯了,她们这位堂弟啊看上去斯文有礼,背地里蔫坏焉坏的,主打一个“你可以说,但我可以不听”,接下来,他肯定会说他有事要忙。
“我忙着找我媳妇儿。”
周小莉诧异地抬起头来,这和他平时的说法异曲同工,但又有微妙不同。
他媳妇儿?他媳妇儿今天也来了?
周景墨站得高,所以望得远,他这个身高往往很容易看清楚,尤其她又是那般清丽脱俗的女孩子,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
可今天为了找她,他着实费了点功夫。
她被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人群中间,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就说他怎么一下子就瞧不见她了,她真是有本事,才一会儿的功夫就搞得像上街游行似的。
周景墨勾了勾唇。
季凝正站在经理面前,脸颊鼓鼓的,像只水晶包子。
有了她做主心骨,王淑琴一五一十把这段时间受的委屈全都说出来了。
其他群众们听了王淑琴说的,也开始投诉周小莉。
“我有次来这买个发夹,她那白眼要翻上天呢。”
“她把我晾在一边,去管外国人。”
“嘁!国营商店营业员,她可是服务行业!顾客不是上帝么?她比我们这些顾客还横!”
经理正要开口,突然看见瞧见周景墨站在不远处。
男人今天一身便装,灰色休闲裤显得腿更加修长。
一缕头发不羁地落在额前,显得有几分落拓不羁,但这种随意愈发深化了他五官的立体。
经理今天也是左右为难。
就算周先生护着周小莉,状况摆在这儿,这事儿恐怕也没法善了。
“你们说的这些情况,我十分理解。”经理双手扣在一起。
季凝一听,这分明就是商务人士惯常说话的通稿,主打一个谁也不得罪。
她刚伸出手,正准备张牙舞爪,恣情发挥一通。
阿嘞?
骤然,身体一轻,双脚悬空,她居然被人拎了起来。
还找帮凶?
她回头,便一双手拽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细看之下,她有丝晃神,再一看,这分明是她今天给某人挑的。
周景墨品味已经极好了,但他的衣服都很正规,除了工作,他几乎不出入什么生活化的场合。
他让季凝给他挑选,季凝挑了又挑,才拧着眉头挑出这件黑色高领毛衣配深灰色长款大衣,男人肩宽腿长,天生的衣架子,穿大衣再合适不过。
并表示,今天去百货商店,要再给他买几套便装的拜年服。
“堂弟!”周小莉追了过来,气喘吁吁,腿短就是不方便。
季凝愕然,堂弟?
不过她也半点不方,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不管周景墨帮理还是帮亲,她的立场肯定是确定了的,否则到时候王淑琴只会在这更吃苦头。
所以,她不会做撂挑子走人的事。
“堂弟?”周小莉狐疑的目光落在周景墨的手上,他那只手还攥着季凝的衣领,有条不紊。
她这堂弟平时不跟人有亲密接触,去爷爷奶奶那块,他们都是不敢给他夹菜的。
奈何人家厉害,有话语权呗。可他现在分明拽着这女孩的衣服,指尖蹭过女孩的脖后颈。
有点像他们提猫的动作。
周小莉脑子一下子转明白了,顿时脸色惨白,她望着季凝干笑了一下,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今天是她第几度变脸来者,算了不管了。
季凝也望着她笑,笑得烂漫如花开。
经理也是个人精,一看就明白了,之前听说周先生结婚了,还没送上贺礼咧,这可得把这张脸认全乎了。
他板起脸,之前早就想训的话,现在不用顾及任何,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掀了出来,“周小莉!”
“……在。”
周小莉被他吓得一哆嗦,从来没听过经理那么严肃那么尖的声音,当即又弱又怂地站在那儿。
之前的气焰已经被兜头浇熄了。
“你被投诉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决定,从今天起,你停薪留职,再做观察。”
周小莉被这消息给砸懵了。
停薪留职,那可是跟下岗就一步之遥啊。
不至于吧,她不就是抢了些王淑琴的单子吗?
正式工抢临时工的单子,那不是常有的事,怎么就罚她呢?
她一下子哭嚎起来,“堂弟妹啊,我给你道歉,求你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儿上。”
季凝不为所动,反正是铁了心。
周小莉又转头看向她之前最瞧不起,一脸穷酸相的王淑琴,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她还是咬着牙,低下头去,“淑琴,我给你道歉,我以后再也不会差使你干事了。”
群众们都鼓掌,周小莉看到那几个跟她平日最为交好的同事也在暗地里鼓掌,一副打倒恶势力的欣喜。
她肺都要气炸了,这可真是墙倒众人推。
“妈……妈……”周小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回了家。
“哎哟,我的宝贝女儿,你怎么哭成这样?还有……”吴芬芳看着墙上的挂钟,“这么早,你怎么回来了,最近不正是百货商店忙的时候吗?”
周小莉一巴掌拍在桌上,手疼地又掉了几滴泪,“妈,你说得对,周景墨就是个疯子,半点不顾亲人情面,那个弟妹就是个祸害。”
别人家都那么重亲情,一个亲戚发达了,全都一帮一扶。
周景墨那么有了,也没说把她介绍到他的公司当个小头头。
吴芬芳听得云里雾里,周小莉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把来龙去脉同她一说,吴芬芳听罢,反倒“呵呵”冷笑两声,“之前我忙着张罗苗秀和周景墨的事,你不着急不操心,现在火烧到自己身上,你知道痛了吧?”
在她看来,周景墨虽然是老二家的,但那就是自家的,他的东西,那就是自家的东西。
但现在他不给自家花,反倒给外面的女人花钱。
阿沅现在不听她的,但以后有得她哭的,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事,还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