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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秦沄已转身朝前走去,蕊娘还怔在原地,又见他步子忽然放重几分,恍然一惊,忙忙跟了上去。

心内其实还在疑惑,为何秦沄竟恰好在此时出现?若不是他方才扯她那一下,恐怕她整只手已经被滚烫的汤水给过了一遍。

一时间心中千头万绪,也不出声,默默跟在秦沄身后,只见他进了屋子便吩咐道:“拿治烫伤的膏子来。”

屋内伺候的小丫头应了一声,一时取了药膏回来,只见是一只瓷瓶内盛着琥珀色的药膏,秦沄坐在上首的官帽椅里,也不说话,也不起身,只是面沉似水。

蕊娘如今也摸清了几分他的脾气,上前接过药膏,轻声道:

“多谢大爷赐药。”

秦沄方才砰的一声放下手中茶盏:“我何时说了这药是给你的?”蕊娘一怔,只听他又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做这等蠢事,革了你的月钱!”

当下蕊娘不由有几分委屈,若说她不小心烫伤,那也是她自己活该,他倒这般恼怒起来,还冷言冷语的,只能说此人的性子果然喜怒无常。

心中如此想,嘴上自然一字都不敢驳,恭声道:“大爷教训得是,大爷若无吩咐,奴婢就先告退了。”

她却不知秦沄一见她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就愈发不悦,话没说两句就要走,他有那么可怕吗?

又想到这段时日以来,虽说他每每都装得若无其事,实则自打那日与蕊娘不欢而散后,心烦意乱之处,比往常还要多了十分。

回到家中,目光总是会不自觉地找寻那个小奶娘的身影,瞧不见她时忍不住气郁,瞧见她了,发现她在刻意躲着自己,便更加烦闷不已。

白芷说得没错,以秦沄的脾性,决计做不出来死缠烂打这种事,既然那小n娘不识抬举,难道他还非巴着她不成?他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过是一时意乱情迷罢了。

奈何如此想着,今日下衙回来,看见蕊娘捧着一只食盒往院中走时,秦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鬼使神差,竟悄悄儿地跟了上去。

这一跟,自然就让他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当时看到那一碗滚热汤水朝蕊娘手上泼去,他想也不想地就抢上去将她扯开,待出声后,方反应过来自己已是暴露了行藏,当下只得故作冷漠之态,掩住脸上的几分不自在,此时口中冷冷道:

“谁许你走的?把药搽了。”

蕊娘无奈,只得拧开手中瓷瓶。本想快些儿搽完了告退,偏她因被汤水泼到的那只是右手,手上吃痛,动作便愈发迟缓。

好容易用左手将药膏抹在手背淤红处,一股钻心的痛意涌上来,她不由暗嘶一声,秀眉高高蹙起,忍着疼痛继续搽抹,手却是越颤越厉害。

忽然臂上一紧,被人捉住了手腕,秦沄劈手夺过那只瓷瓶,一语不发地帮她抹药,只见他面色比方才还要冰冷了几分,可是手上的动作却堪称轻柔,一点也没有弄疼蕊娘。

蕊娘不由怔住了,本能地想将他手掌甩开,复又思起主仆身份,只得站在原地不动。

奈何她心中紧张,那身体便越绷越紧,秦沄触到指下一片温软肌肤,又如何感觉不到她的僵硬?

一时想到前两次都是他强迫了她,她这样害怕自己,也是理所当然,不由心下暗悔,一句话在唇边滚了三四次,方才低声道: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话一出口,不止是蕊娘,连秦沄自己都怔住了。

他是主,她是奴,一个主子却问奴婢是不是讨厌自己,这岂不是在说,秦沄对她的想法竟在乎到了患得患失的地步?

还未想法子将那失态之语遮掩过去,蕊娘已开口了:

“奴婢怎敢对大爷有丝毫不敬之心,大爷体恤卑下,宽待仆从,且行事又公正严明,似大爷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也难找,能伺候大爷,是奴婢三生有幸。”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态度也依旧恭敬,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却不知秦沄听了心内愈发滚油一般的煎过,手上一紧,就死死攥住了蕊娘皓腕。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

蕊娘道:“自无丝毫虚情假意。”

“哪怕我两次强迫了你,你也不恨我?”

蕊娘一僵,腕上被他抓得生疼,只是强自忍着:“大爷是主子,做什么奴婢都该受着,除此之外,再无相干。”

……好,好一个“除此之外,再无相干”。

那一次,秦沄已领教过她的倔强,此时听到这句话,如何还能不明白蕊娘的意思?

他是主,她是奴,奴婢又怎敢怨恨主子?既是不恨,自然也不喜欢,她的毕恭毕敬和温柔顺从,一切不过只是出于奴婢的身份遵从主子吩咐罢了,越是恭敬,便越是拒他于千里之外。

当下只觉怒到极处,竟不由地笑了出来:“好……我原不知道,你竟有这般骨气。”

他的声音冷冷的,仿佛那冷意也一时间浸入四肢百骸,手上又是猛地一用力,蕊娘已被他拉入怀中,只见秦沄嗤笑了一声,眉眼如同刀锋一般: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不会碰你了?你说得没错,伺候我是你三生有幸。”

可怜这蕊娘本以为秦沄性子高傲,自己如此态度,他自然也就不会再纠缠了。毕竟秦沄已算是被她拒了两次,况还是这般不留情面的,此时闻言不由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奴婢立誓为夫守节,万不可再……”

霎时间,眼中已要涌出泪来,想到自己今日绝无幸之理了,既然他要自己伺候,自己便伺候,左右已是被他羞辱玩弄那么多次,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何区别?

——这样的念头,却已然心灰意冷。

当下她不再挣扎,小手探出,便去解秦沄腰间玉带。秦沄冷道:“不许用手。”

一时等蕊娘终于走过了小半间屋子,她已是几乎要晕厥过去。秦沄此时方才大发慈悲地将她抱起,掀了帘子步入内室,又隔窗吩咐道:

“打热水来。”

那之前在屋内伺候的小丫头早被秦沄打发出去了,因怕他吩咐,也不敢走远,站在廊下时,便将屋内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禁脸红耳热的同时又想到,难道那日大爷搂着抱着进了卧房的女人竟是蕊娘?

谁能想到,满院子的黄花闺女大爷都瞧不上,倒强迫了一个奶娘。

一时想到曾听人说,这成过亲生育过的女人和没成亲的女人比起来,自有一种不同的,莫非大爷喜欢的就是那一种不同?

一面胡思乱想着,一面将热水巾帕等物放下。内室之中,珠帘之后,那罗帐早已垂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