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桅没有等到陆璟尧的回答,就被车后一阵刺耳的喇叭声催促着下了车。之后买东西,陆璟尧没有让半夏带路,他自己似乎对南京很熟悉,牵着清桅像普通情侣一样颇有闲情的逛了两三个小时,买了各种东西。
清桅没有执着那个问题的答案,因为她知道陆璟尧不主动开口,她是怎么也要不到答案的。而他一路上难得清闲惬意的慵懒,清桅也实在不愿扫他的兴,一直贴心而温柔的配合着。
他拿着糕点喂她,她就轻启粉唇张嘴接下;他拿洋装和礼帽让她换上,她就听话的换上新衣裳;他情不自禁拉着她在夕阳下吻她,她就不顾路人的目光坦然而热烈的迎接。
一整个下午,她只觉得自己仿若做了一个梦,一个和平盛世,与陆璟尧长相厮守,瑰丽无边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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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陆璟尧带着清桅启程回北平。
陆璟尧名义上是公务,再加这次在南京事情谈的不错,上面也安排了军用飞机专程送他。
一行人在天光微亮之时就到了停机坪,天色朦胧更是加重了分别的离愁别绪。
“替我跟家里问好,特别是祖母,上次听世诚说她身体不好,我如今也不方便回去看她,实在不孝……。”沈清夏紧紧握着清桅的手,才开口廖廖几句眼里就泛起了水光。
清桅沉默着重重点头,抬手帮清夏擦眼泪。
清夏有些不好意思地灿然一笑,“害,你看我,怀孕了就是容易情绪激动。”
“你现在月份大了,要多注意身体。家里那边我会去替你一一问好的,有什么事情我再给你写信。”清桅安慰道。
“好。写信好,有急事就发电报,让陆璟尧帮忙。”清夏说到这里,朝一旁的陆璟尧喊了一句,“你说是吧,四少。”
陆璟尧正和林书良说着话,也没听清沈清夏具体说的什么,就随声应道,“是。”而后又转头继续和林书良说话。
“之后的事情辛苦你。”陆璟尧长臂一伸揽着林书良,虚抱着拍了下他的背。
“客气。东北虎狼之地,一切小心。”林书良也郑重地回抱着陆璟尧。
“恩,会的。墨白那边你帮我盯着点儿,他最近跟司徒将军的女儿打的火热,别耽误了正事。”
林书良哼笑一声,爽快应道,“恩,我会盯着他。”
旁边两个穿着空军制服的人走过来,跟陆璟尧和林书良行了一礼,转身踏着旋梯上了飞机。
几个人都知道,该是分别的的时刻了。
“后会有期,一切保重,小九,四少。”
“恩,后会有期,五姐,姐夫,来日再见。”
似乎都知道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大家对分别一事都格外的珍重,总想把说不尽的话说尽,诉不完情诉尽,就怕留下遗憾。
可此时那些以为足够的深情,最终却还是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直至很多年以后,才真的实现“来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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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北平早已焕发生机,玉兰盛放,柳条抽芽,古老的城墙内外染着一片初生的绿意,鲜活盎然。
机场忙碌,飞机在空中盘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降落。
坐了好几个小时,清桅已经累的腰酸背痛,飞机刚停稳,她就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惹来陆璟尧不经意的侧目,“累了?”
“嗯。”她老实说道,“你如果有事情,我可以……”
“先送你回家,不急这一时半刻。”陆璟尧打断清桅吱唔的话,起身牵着她,往出口去。
陆璟尧带着清桅刚下飞机,就看到一身军装等在停机坪的舟亭和武阳。
“陆司令!”一排空军士兵亦庄重行礼,军装军靴整齐的摩擦和跺脚声,让清桅顿时紧张,她偷偷松开了陆璟尧的手,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四少,四少奶奶!”舟亭和武阳小跑上前,立身行礼。
“安排人去拿行李,先回家。”陆璟尧沉声吩咐。
“是!”武阳带着两个人迅速上了飞机。
舟亭仍站着未动,身姿挺拔,神色凛然,好似在等陆璟尧的下一个命令。
机场很大,也很空旷,一眼望过去,总给人一种心里空落落的感觉,但舟亭站在那里就像定海神针稳住了那空洞。
“舟亭,辛苦了。”陆璟尧看着他,走到他跟前,极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他肩膀明显一动,望着陆璟尧的眼睛有莫名的情绪在涌动。
清桅以为舟亭会答‘属下应该做的。’或者‘职责所在……’之类的话,因为舟亭就是那样万事都尽心尽力却从不会抱怨一句,哪怕邀功他都不会。
可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开口,只是与陆璟尧对视着,眼神坚毅却也有如释重负的欣慰。
那是他们之间的默契,他在告诉陆璟尧,这段时间,他守住了。
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清桅感觉到军人身人上的责任与担当,和他们彼此愿意交付生命一样的信赖与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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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是武阳开车,有他在,气氛总是会轻松活泼一些。车子经过一片古楼,长长的红色城墙漫延开,武阳突然开口,“少奶奶还记得这儿吗?”
“嗯?”清桅怔了一下,转头看向窗外,灰色的房子,熙攘的人群,很平常的街道啊,“什么地方?我们来过吗?”
“当然,我们都来过。”武阳狡黠一笑,转头看一眼副驾驶的舟亭,“你说是吧,舟哥。”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开车。”舟亭知道这小子要说什么,并不想搭理他。
但他越是这样说,清桅倒是来了兴趣,她趴在车窗边使劲往外瞧,左顾右盼的还是没看什么,又转身看一眼端坐在旁边的陆璟尧,他淡漠的眼神扫她一眼,脸上是不打算言语的看戏表情。
“是哪儿啊?武阳。”清桅问。
“就是去年舟亭骑马冲撞您那地儿啊。”武阳笑说,看舟亭一脸窘迫的笑的更欢。
清桅恍然大悟,探着身子就要往外看,被陆璟尧一把抓住,“坐好,别撞着头。”
手腕上猝不及防的滚烫,清桅回头看他,四目相对,明明听着是关心的话,也是关心她的表情。可清桅怎么就是从那漆黑的眼睛里看到了点不一样,淡淡的戏谑隐藏其中。
这个人是在笑话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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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车子停在了陆公馆璟园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