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玄是父亲的近卫,更是同风同雨几十年的朋友、战友,在沈家,下人们从不会把他当下人,兄弟姐妹们也都是慕大哥或青玄哥的叫,就是沈夫人为了能在父亲面前有个好形象,平常也会对慕青玄礼让三分。
他和沈清欢一起被带回来,沈清欢被关在思静院十几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却从没有人听说过慕青玄在哪里,父亲对他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他今天突然出现,看他清瘦的身形和倦冷的表情,估计也被罚的不轻。
慕青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老爷让我以后跟着九小姐。”
“跟着?”清桅抬眸看他。
“以后,慕青玄誓死跟随小姐,绝无二心。”慕青玄后撤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正声道。
慕青玄是习武之人,清桅自是知道这一礼的分量。她想父亲是把这个处置权给了她自己,且无执行期限。
就这样,慕青玄自此跟了沈清桅,且在日后一个又一个紧要关头,救她性命于危难之间,而与绑架案相关的所有人和事也都有了了结,是好是坏,谁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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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宣市。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一连下了两天两夜,几乎淹了整个城市,几个裹着厚重皮草的行人正走在城市主干道上,步履缓慢。宽大的马路上积雪被压出一道道满是泥印的车辙一直延伸出去好远,有几个小孩正在马路尽头的一块敞地上打雪仗,嬉闹的喊叫声,惊起树梢上的松雀一阵扑腾,打断了陆家两兄弟的话别。
“好了,不说了。你快走吧,哪有成婚前三天,还不见新郎人影的。”陆阅川拍了拍了陆璟尧的肩膀,“要是耽误你婚事,父亲非打死我不可,赶紧走!”
陆璟尧舒展眉头,勉强一笑,“那我走了,大哥。记得我跟你说的话,小心王家。”
“恩,我知道。”陆阅川一挥手,目送陆璟尧离开。
军绿的越野吉普如离弦之箭飞驰而过,惊起又一轮飞雪风暴。陆璟尧坐在后座上,长腿微屈,手里仍在翻看资料。他没有想到这次佩城之事花了如此长时间,眼见离婚期只有三天,才被大哥催的不得不回北平。
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黑色的钢笔,大笔一挥,合上文件夹递给舟亭,“今天务必发电报告知墨白。”
“是!”舟亭接过文件,放入箱内。
终于能休息了,陆璟尧轻舒一口气,一手搭在车窗边,头一仰靠在后座上阖眼假寐,虽眉宇间有些许疲惫,但沉寂的面容仍不掩他俊朗英锐之气,让人忍不住想探究心思如海的他到底是个怎样的魅力男子。
车行十几分钟,即将拐弯出市区之时,突然一个刹车,陆璟尧手迅速按在黑色手枪上,瞬间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光一闪,“怎么回事?”
舟亭扫视一周,当即下车,看到车前一人一马,俯耳对陆璟尧说道,“是王家小姐。”
陆璟尧松开腰间的枪,稍侧头睨了一眼前方,一身黑色骑马装加红色披风的女子正端坐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上,正是王双。
哒哒的马蹄声渐近,王双骑着马来到车的侧面,与陆璟尧面对面,笑语嫣然,“四少,好久不见啊。”
陆璟尧仍是之前的姿势,只抬眸看她,“有事?”
“四少大婚在即,还亲自督战佩城,我五哥让我送声恭喜。”王双看着车内的陆璟尧,他虽然面上冷峻漠然,但散发的独特魅力,还是让她原本气焰嚣张的带话,语气里多了一丝柔和。
“五公子的心意,我陆璟尧领了。佩城之事,还请转告五公子——安分守己,方能相安无事。”陆璟尧道。
王双的脸色变了变,转身拿出一个漂亮的四方锦盒,递到陆璟尧面前,“这是我送给沈小姐的贺礼,麻烦四少带给她。”
这回陆璟尧看都没看,直接吩咐道,“舟亭,出发。”
车子迅速启动离开,惊的白马前蹄高抬,一声嘶呜,王双熟练的拉住缰绳,对陆璟尧喊道,“我的礼四少可以不收,但五哥的礼,不日之内送到,请四少一定笑纳!”
陆璟尧回到北平陆公馆时,已是傍晚,天色已黑。他刚进家门,就看到一路鲜花喜幛,或摆或挂,应接不暇。而到自己的璟园门口,更是明灯高悬,各色的宫灯、彩灯、鲜花围绕,密密麻麻,而不知从哪儿开始铺展开的红毯,一路穿墙过柳,越过主厅大门,在屋子中央蜿蜒成一个大大的双喜字。
陆璟尧在东北被冻住的心,此时竟开始慢慢融化,感到一丝暖意。他闲庭信步般走进园子,推门进屋。
屋内白舒婷正指挥下人们布置屋子,又是擦桌子摆花,又是楼梯上挂喜幛,倒是刘妈先看到进屋的陆璟尧,微胖的身体小跑到他跟前,热情相迎,“少爷回来了!”
一屋子下人闻声都看向门口,一阵欢喜,都赶紧停下手中的活儿齐齐跟陆璟尧行礼。
“璟尧,你可终于回来了。”白舒婷高兴的几步来到陆璟尧,嘴上跟他说话,目光却不自觉往他身后更远的地方瞅。
“大哥…还在东北,有事走不开。”陆璟尧心知肚明,虽然这话残忍,但还是不得不告诉她实情。
白舒婷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落下来,转瞬又故意坚强地看着陆璟尧,“战事要紧,我知道的。只是想着毕竟你结婚,也是大事,他可能也会回来一趟。”
屋子里的人还各自忙着,一片喜气洋洋,与此处的气氛完全不同。陆璟尧举目四望,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大嫂,只是沉默着。
好一会儿,白舒婷两手一摊,微微一笑,似是已经从那个低落的情绪里出来,“不回来就不回来吧,走,我带你看看这四周的布置,看看可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
陆璟尧其实已经很困了,本想夸一夸就拒绝的,但转念一想刚刚的事情,便只好答应下来,跟着白舒婷往里面走。
白舒婷一边走一边说,两人转完楼上楼下已是半个多小时之后。陆璟尧极有耐心地配合,直到送走白舒婷,他才回了客卧洗澡收拾。
那一晚,陆璟尧睡了这一个多月最安稳的一觉,直到陆太太派人来请他一起用早饭,他才被刘妈叫起来。
“少爷,大太太来人传话,说请您今儿早上去她院子里跟几位姨太太一起用早饭。” 刘妈温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陆璟尧睡眼惺忪,平日里严肃冷冽的眸子此时多了几分懵懂,让人忍不住亲近。他醒了醒神,“知道了,你告诉母亲,我马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