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真是太险了,如果不是刘师父他们及时赶到,真是不敢想象,七嫂被他们带回户部,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玉娆红着眼眶,心有余悸地说道。
“娘子,对不起,都怪为夫烧了风月楼,惹得琅琊王氏报复,连累了你的娘家人。”柴安心存愧疚地说道。
“这……唉。”
杨玉娆本想安慰夫君两句,但是当着娘家诸位嫂子的面儿,杨玉娆又觉得自己没资格替她们原谅柴安,只好叹息一声,低头垂目,默默不语。
此时,华老夫人,步履蹒跚地走到“国之柱石”的石碑前,双膝跪地,低头小心地擦拭着石碑上,被弄脏的地方。
虚弱而狼狈的伤心姿态,仿佛在擦拭这亲人的坟墓,令人看了,心中不是个滋味儿,杨门遗孀们,全都落了泪。
大嫂程琳琅,擦了一把眼泪,俯身将华老夫人搀扶起来,转身,眼神中充满埋怨地看向柴安,下了逐客令:“杨门之内,全是女眷,不便邀王爷进去喝茶了,天色不早了,王爷请自便吧。”
华老夫人因为太过悲伤,即使双手用尽全力握住龙头拐杖支撑身体,程琳琅一个人还是有些搀扶不动。
四嫂刘傲雪见了,赶紧快步迎了上去,搀扶起华老夫人的另外一只胳膊,才能让华老夫人勉强可以移动脚步。
“瞧这时辰,八大胡同的勾栏青楼,也快掌起红灯了,王爷快去吧,别耽误了您风流快活,吟诗作对。”刘傲雪语气中夹枪带棒地揶揄道。
掌控着引导舆论之责的礼部,也属于献王党。
柴安火烧风月楼的事儿,已经被礼部,编成各种版本,传播得满城风雨。
“靖安王,我们八妹,哪里对不起你啦?你要逛勾栏狎妓?还给风尘女子写诗,还什么最相思。”六嫂沈雨笛气不过,直接开口对柴安质问。
“六嫂,娆儿不是跟你解释过了吗?事情不是外面传言那个样子的。”杨玉娆赶紧替柴安说话。
“八妹,你就知道委屈自己,替这个负心汉,惹祸精,袒护什么?”沈雨笛流着眼泪,心疼地说道。
“够了!不得对王爷无礼!宁娘娘对我杨家有恩,她的儿子,肯定是好孩子,即使偶尔有个行差踏错,那也该怪玉娆身为妻子,没尽到规劝夫君的本分。咳咳……”
华老夫人出言制止了杨家遗孀们,对柴安的冷嘲热讽,突然感到心肺一阵难受,干咳了起来。
“娘……”
杨玉娆和所有的嫂子们,全都聚拢过来,关切地查看华老夫人的状态。
华老夫人擦了擦嘴角,憔悴的对众人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紧。
程琳琅和刘傲雪,扶着华老夫人,走进了杨府。
“八妹,还不进来?”大嫂程琳琅,对杨玉娆催促道。
“哦。”杨玉娆为难地看了柴安一眼。
柴安对杨玉娆微微点头,示意杨玉娆去吧,然后对着华老夫人和嫂子们,拱手躬身一鞠,恭送诸位。
直到杨府的两扇大门重重关上,徒留柴安一人站在门外,柴安才放下双手,站直身体。
柴安心想,由于自己的考虑不周,导致杨府今日被闹得鸡飞狗跳,满心亏欠。
对于嫂子们的误解与埋怨,柴安完全理解。
即便是被对方当街殴打一顿,柴安也绝无怨言。
……
一只信鸽,飞进了献王府。
“哈哈哈,苟刚正被锦衣卫抓走啦!柴安竟真敢操控父皇的北镇抚司,去破坏两国的和谈大计!柴安啊,柴安,这次你是自己找死啊!”
柴泓拿着信鸽传递来的纸条,开怀大笑。
“来人,叫咱们的人,全都连夜写折子,明天一早,全都呈送到上书房去!”
“扑腾腾,扑腾腾,扑腾腾……”
柴泓下令之后,几百只信鸽,携带着命令,从献王府内飞向了京城内,无数朝廷大员的家中。
……
第二天。
紫禁城,皇宫大内。
“反啦!造反啦!”
昭明帝愤怒地大喊一声,将桌上的一摞奏折,一股脑都扔到了地上。
黄锦跪在御前,大气都不敢喘,他已经许久没见过昭明帝发这么大的火儿了。
东厂和北镇抚司,受皇帝直接管辖,是皇帝手中的一支悬在朝内文武百官头上的毒箭。
大周与北燕,两国的和谈,又是昭明帝心里最关心的事儿。
现在握在手中的箭矢,不受自己的控制,去射穿了自己小心翼翼,筹谋多年,才促成的事儿。
如果说羞耻感,能激发出十分的愤怒,那恐惧感,就能激发出百倍的愤怒。
一旦一个皇帝,脱离了对权力的掌控,那将面临的,绝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北镇抚司私自抓捕苟刚正这件事儿,可以说是,同时触碰了昭明帝两片最不许被触碰的逆鳞!
“黄锦,你说!这个苏山海,是不是因为靖安王是宁弗的儿子,起了不臣之心,想要造反,扶靖安王上皇位?”
愤怒会冲昏人的头脑,即便是昭明帝,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的内容,是非常荒谬的。
见到昭明帝稍微冷静下来了一些,黄锦才试探着抬起头,给昭明帝端来一杯温茶:“主子爷,老奴觉得吧,昨天下午发生的事儿,今儿大清早儿,参奏靖安王的折子,就跟雪片儿似的,呈到您跟前儿,这事儿里,怕是有蹊跷。”
“老奴不敢瞒着主子爷,靖安王出手大方,老奴从他那儿,确实收了不少赏钱。但,只有主子爷万寿无疆,老奴才能千秋万代的伺候您不是?甭管到什么时候,老奴都跟主子爷一条心。”
“不是老奴有意替靖安王说话,若论孝心,靖安王没得挑,但,若论脑子,靖安王相比吴王、献王,确实略逊一筹。想必这次,是上了什么人的套儿了。”“主子爷,您英明神武,是古往今来第一圣君,可不能头脑一热,被人当枪使,做出什么令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来。”
黄锦表面上语气真诚,侃侃而谈的,对昭明帝进行劝慰。内心却已经将柴安喷了千万句。
心想,柴安你个王八蛋!拿你一尊金佛,也忒烫手了吧?上次见面时,还特意拿话提点你,叫你不要触皇帝的霉头,这才一转身的功夫,你就把天,捅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洒家就是一个垂垂老矣的太监,你居然赶鸭子上架,让洒家干补天的活儿,你真是不当人子!
黄锦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早知现在,自己要冒着失去昭明帝信任的风险,帮柴安说话,当初就算是柴安跪下求他,这尊金佛,他都不会要!
按理说,对于皇帝而言,一旦怀疑产生了,那么就是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但,黄锦这个陪伴了自己半辈子的老奴的话,昭明帝还是听进去了一些,冰冷如霜的表情,稍微融化了一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此事非同小可,不能不察。”
“主子爷英明。”黄锦暗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苏山海朝野内外,党羽众多,手腕狠辣,叫刑部、大理寺那些贪生怕死的酒囊饭袋,去查苏山海,不得把他们吓死啊?”昭明帝有些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黄锦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从昭明帝手中,将有些微凉的茶水拿走,又从门口的宫女手中,端回一杯温度合适的茶:“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在这皇宫之中,不就有一个不怕苏公公的主儿吗?”
“嗯,宣苏山山,来上书房见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