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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阳光已经很大了。

秋天总是气候适宜的,清风吹在身上的温度刚刚好,天气预报上显示的温度是二十四摄氏度。

一大清早,刚从昨晚的社死经历中缓过神来,五条悟就被派了任务。

辅助监督是个传统中年老社畜,面色肉眼可见地已经对生活失去了热情,就像被无形的菜刀架在脖子上来的高专。

五条悟一坐上车就嫌弃了“噫”了一声:“你身上的怨念都能滋养出咒灵了。”

辅助监督目不斜视,话却卑微:“十分抱歉,五条同学。”

熟练的道歉,熟练的卑躬屈膝,如果不是他正在开车,五条悟都怀疑这人会不会给自己磕一个。

五条悟盯着他。

辅助监督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强烈的注视,几乎要把自己的后背给盯穿了,他心下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抖。

但中年社畜已经在卑躬屈膝的工作环境中丢掉了灵魂。

成天接触神经病般的咒术师让他锻炼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所以只要五条悟没主动开口问,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但显然这位性格过于麻烦的家伙不会如他所愿。

五条悟:“你是【窗】的人?”

这话问得奇怪,但辅助监督一下就听明白了。

他故作镇定:“您之前的辅助监督离职了,现在总监部派我来接替您的工作。”

五条悟之前的辅助监督是五条家安插进【窗】里的人,他们都没打算掩饰一下,就连对方的姓氏“五条”都那么赤裸裸地摆在档案袋上。

不过往【窗】里塞人的行为大家都见得多了,各大家族势力总有那么几个身份特殊的,家族信不过总监部,就会挂个名头让自己人去负责。

——本来是这样的。

五条悟那个专属辅助监督却突然离职了。

话说回来……最近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啊?那人干什么去了?

五条悟不会关注小人物的死活,但某些事情骤然产生了自己未曾料想的变化,他的心中莫名其妙有些在意。

可那点在意就在一片湖水中被落叶点出的微渺涟漪,很快就被抛之脑后。

辅助监督给五条悟拿上了任务资料。

很普通的一份资料,至少看起来很正常,就是去祓除一只为非作歹害了两条人命的准一级咒灵,没有任何特殊。

……不对劲。

五条悟摸着下巴,感觉咒术界的反应平和到过分了。

昨天晚上的闹剧再荒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己可是死而复生!

死而复生耶!

五条悟想敲敲脑袋里的家伙,问问看怎么个事,结果叫了好多遍都没得到回应,那东西还在脑子里,却好像死掉了一样安静。

“喂——”

于是五条悟退而求其次,把目光看向了开车的辅助监督。

“老子死而复生,那群老橘子就没什么反应?”

他甚至有些不满,“比如传召啊、去总监部会面啊什么的……怎么都没有?也没给老子派什么很难的任务试探实力?还是说……”

神子摸着下巴思索,“这次的任务其实被下了什么套?”

辅助监督:“……”

辅助监督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质,面不改色、就连动作都没变一下:“您说笑了。”

五条悟却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

“也对……你一个【窗】的可怜底层,不知道才正常。”

工作三十余年却还是可怜底层的老社畜:“……”

他就这样被漫不经心的语言给重伤了心灵。

虽然早就对五条悟有所了解,但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不见。

这种戳心窝子的话……五条悟这种万恶的资本家、可恶的天选之子、世界上注定最有天赋最有运气的家伙简直信手拈来啊。

太可恶了,一点都不管他们普通人死活。

六眼注意到辅助监督骤然急促的呼吸和加快的血液流速,又问:“老子说中了?”

辅助监督的气息都不稳定了。

他依旧:“……您说笑了。”

“不,老子就是说中了,老子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

辅助监督叹气:“五条同学,区区死而复生,就连我这个小人物都不会在意,更何况那些大人们呢?”

所以说……他最讨厌和这种生来就站在顶端,地位显赫、家世无敌,甚至实力和脸都顶尖的恶劣家伙聊天了。

跟一般的精神病咒术师聊天,他还能安慰自己“别人虽然很强大,但全是用精神状态换来的,而且祓除咒灵还很危险,这钱也是不好赚”。

跟五条悟聊天,真是分分钟心梗。

他怕咒灵吗?

他根本就不需要怕。

实力摆在这里,想死都难。

就算不小心真死了……呵呵,六神凛不会让他死的。

关于五条悟很关注的昨晚闹剧,即便他的死而复生不是因为六神凛,但这点所有人都不相信。

因为六神凛去了一趟葬礼现场。

只是这样。

再加上九年前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不少,那个女人还几次三番让今井拓也带着五条悟的尸体去领取赏金,然后一键复活。

丝滑的空手套白狼也是给她玩明白了。

他表现地太淡定,甚至六眼都看不出说谎。

五条悟狐疑:“真的?”

“真的。”

“奇了怪了……那群老橘子居然对这个没反应?”

因为你已经死过不少回了啊,有六神凛兜底的恶劣家伙。

死而复生的秘技现在还是只掌握在她的手中,而且五条悟怎么就这么好命……

老社畜梦寐以求的反复去世,五条悟就这么水灵灵地得到了。

辅助监督透过后视镜极快地瞥了他一眼,决定转移这个令人悲伤的话题。

“五条同学,我们去往任务地点的途中会经过一家口碑很好的理发店,您要去先去那里吗?”

五条悟一摸脑袋。

“……去。”

他沉默一会,如是回答。

而后成功地一路无言。

另一边,身处高专的夏油杰整理好自己,穿戴整齐后没选择待在学校。

他看向后山,沉默一会,用小鱼干贿赂了只奶牛猫引路。

“请带我去后山封印阵吧。”他说。

小鱼干是特意去买的大热品牌,很受一般小猫的欢迎,奶牛猫抬起脑袋看了他一眼,伸头叼住鱼干,嚼巴嚼巴然后吞了下去。

奶牛猫一跃而上,扒拉着他的衣服站在了夏油杰的肩膀上。

“走吧。”它说,“我来指路。”

小鱼干的肮脏交易迅速让夏油杰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然后依照小猫的指示去了后山。

奶牛猫抽空问:“你要去后山封印阵做什么?”

六神凛已经从那里离开了,现在去,那里什么也没有,就连以前拼命往后山跑的小猫们也没怎么去过那里。

夏油杰只是说:“我想去看看。”

他没有透露太多的东西,只是脸上看起来有些心事重重。

小奶牛猫都分不清楚到底是夏油杰天生臭脸还是什么原因,反正看起来就不开心。

它想了想,问:“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没有不开心,我只是……”夏油杰微顿,“我只是想要求证一些事。”

——关于记忆。

昨天晚上在五条悟的葬礼现场,应该算是夏油杰和六神凛的第一次见面。

他本来没见过这个人的……可是在见面的那一刻,夏油杰却觉得特别熟悉。

之后被芝麻一爪子拍晕,夏油杰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晚上,脑子里一直在闪回各种各样的画面。

他见到了幼年时期的五条悟。

头发很短,穿着连帽卫衣。

还有尚且能被两只手捧在掌心的小缅因猫,以及属于幼年五条悟的一场葬礼。

他砸碎了自己的存钱罐,用属于一个孩子的所有积蓄为他买了很昂贵的甜点和鲜花,然后被一个熟悉却看不清脸的先生驱车带去了五条家。

他看见梦里幼小的自己站在棺木前哭地很悲伤,看见了……同样正在参加葬礼的六神凛。

和所有人不同,只有六神凛……她在梦境和现实中始终如一。

梦境中那场似乎在多年前发生过的葬礼上,六神凛站在最前方,脚边只有一只奶牛猫,也就是现在的芝麻。

六神凛目不斜视地注视前方。

她的左耳上挂着一串耳坠,是浅蓝色的陶瓷珠,夏油杰眼熟这颗珠子,在他成长的九年时光中,这颗珠子总是被挂在芝麻的脖颈上。

夏油杰迫切地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其实隐约有种预感,关于九年前丢失的记忆……或许他比自己预想的要更早认识悟,还有如今被咒术界称之为天灾的六神凛。

关于咒术界的记忆从九年前在病床上睁开眼睛见到奶牛猫的那一刻开始,可夏油杰直觉并非如此。

但五条悟似乎也没有对六神凛表现出熟稔,甚至开学之初夏油杰和他相遇的时候,双方都像是第一次见面。

六神凛……

六神女士。

他好像一直是这么称呼她来着。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六神凛居然被封印了九年,恰好是“九年”。

跟着小猫的指引,夏油杰越走越偏,穿过了无数拥挤到不正常的树木。

小奶牛猫喵了一声,打断他的思绪:“前面就是封印地了,需不需要我带你下去?”

封印的周围几十米都是一片泥泞的土地,和周遭挨挨挤挤的树木截然相反的空旷迅速吸引了他的眼球。

“这里原本还种着些花草之类的。”

小奶牛猫怕泥泞弄脏了爪子,还待在夏油杰的肩膀上不肯下去,“但是解开封印需要一点代价,所以花花草草就只能以后重新种植啦。”

花花草草都是小奶牛猫们自己自发劳动的成果,维护了很多年,但全部作为代价的一部分交换了出去,倒是也不心疼。

夏油杰:“……代价?”

“因为当初进行封印的时候用了一个恶心家伙的性命啊。”

奶牛猫介绍:“小乐是讨人厌的饲主扭曲厨,又被作为封印的‘门’……她不愿意,封印条件就很苛刻,解开也就同样苛刻……当然,花花草草的生命完全不够,所以还加上了小悟的。”

猝不及防知道了五条悟的死因,夏油杰被震住,下脚的动作都小心了很多。

“放心好了,现在封印失去效力了,不用这么小心。”

奶牛猫伸出爪子拍他脑袋,“你可以放心走,就是脏了点,但绝对不会遇见任何问题!”

“……好。”

放心了许多的夏油杰抬脚,一踩踩到个东西。

他低头,弯腰把东西捡起来一看,有些困惑地问肩膀上的小猫:“这是什么?”

奶牛猫打眼一看,瞬间僵住了。

一个挂着可爱笑容的小狐狸木雕。

奶牛猫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是小乐!快!快丢掉它!”

反应过来时……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嘻嘻。】

夏油杰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顾不上泥巴会弄脏爪子这种小问题,奶牛猫猛地从夏油杰的身上跳下来,瞬间化作一道黑白色的残影猛地窜了出去。

——完犊子了!饲主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