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是把所有光都偷走了似的。
路上活人越来越少,阴魂越来越多。
原因无他,因为我们离城市也越来越远了。
大约一个小时前,陈天魁就说要带我去个地方。
他说要带我“逛逛”,毕竟难得来一趟天海。
我知道他没憋什么好屁,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带我往郊外走。
美其名曰“逛逛”,可实际上就是纯纯走夜路。
但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也算有好有坏。
坏的一面就这些,好的则是他让我彻底领略到了“阴阳眼”的妙用。
许多事情还是得亲身体验体验。
比如该怎么样区分活人和阴魂,这一点我之前就根本没看透。
否则我也不会着了勾魂摊的道。
活人最明显的特征是生气。
但在夜里,人对生气的感知会变弱。
而且不是所有阴魂都没有生气。
稍不留神就有可能认错,导致自己和脏东西走了一路还不自知。
所以阴阳眼的妙用就是用于区分这些。
陈天魁教我把注意力集中,然后尝试着去幻想自己已经死了。
这事儿说起来容易但做起来极其困难!
后来,我还是突然想起镜子里自己的模样,这才摸到些门道。
结果眼前的一切立马就发生了变化。
我发现利用阴阳眼,可以清楚地看见阴魂身上所散发的……死气!
特别是有陈天魁在身边,区分起来就更加容易。
毕竟他身上的死气比周围的阴魂还要浓重数十倍!
“陆老板,咱们到了,就是这里。”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确实瞅见前面不远处有一条小路。
但就是不知道这条小路的尽头通向哪里。
“这是什么地方?”
“不好说是什么‘地方’,只能算是一条‘捷径’。”
紧接着他便先一步走了过去。
我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了打消我心里的疑虑。
可这鬼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要不是我有法术傍身,我连这趟夜路都不可能跟他一起走。
我跟在他后面拐进小路。
刚开始我确实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走着走着,这风就凉了……
没人走过黄泉路。
人们对它的描述多半是也道听途说或杜撰臆想。
脚下的路两米多宽,由凹凸不平的青石板铺成。
抬头往上看,天上星星月亮像是藏起来的一般。
左右两侧一开始只有荒芜,不过这会儿已经能看见稀疏的枯树林子了。
这里说它像山,可我一直在走下坡路。
说它是荒野,但偏偏每走几十米就能遇见曲折弯绕。
陈天魁倒是很淡定。
他语气平淡地告诉我说这就是那条传说中的黄泉路。
我本该觉得惊讶,但仔细一琢磨好像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倒不如说,这里如果不是黄泉路才值得我惊讶。
老人家都说黄泉路头是奈何。
渐渐地我也不觉得阴森了,反倒还有些期待了起来。
只不过我们走了大半个钟头却还一直在路上前行。
不知不觉,周围的景色又变了。
路还是那条路,只不过路的两侧多了几盏石灯。
布满青山石和土丘愈发密集起来。
这下子更像在山里了,但这下坡的路同时也更陡了。
“陆老板小心些,这路不好走。”
瞧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我不禁询问道:
“陈老板你是不是经常来啊?”
“呵,陆老板说笑了,陈某也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何必天天来这鬼地方。”
“那你今晚带我来这儿是有什么打算?”
“陆老板贵人多忘事,陈某不是说过了么,这是一条‘捷径’。”
我在心里暗骂,谁把黄泉路当捷径走?
走这条路能死得更快是吧?
算了,他既然不想说那我也懒得再问。
只不过越往下走,这里的阴气就越浓,风也越冷。
我这身板多少有些扛不住了。
“陈老板,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拐过前面的口就到了。”
说罢,我俩都加快了脚步。
等拐过眼前最后一个路口时,前面果真豁然开朗!
一座古朴的山门映入我眼帘。
门上挂着的牌匾赫然写着三个字——黄泉庙!
“陈老板,你要带我来的就是这里?”
“不错,陆老板不是要寻找九世遗骸吗?从这儿走就是捷径。”
陈天魁语气平淡,可我听完这番话之后,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果然知道我要寻找九世遗骸。
就算我刻意隐瞒着他,但他还是能得到相关消息。
凭他的聪明才智,推敲出我的目的不难。
可关键在于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我。
这个问题不是今天才有的。
从他第一次来找我要龙纹古钥时,我就已经在琢磨这个问题了。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我依旧搞不清他的真实意图。
入云龙?破除封印?六凶之祸?
这些确实也可以被称作目的,但我相信不是全部!
我跟着他来到山门前。
可还没跨过门槛我就被庙里的情形给惊着了。
庙里竟然全是阴魂!
浓郁的死气甚至将整座庙都隐隐蒙上了一层黑色。
无数阴魂跪在地上,像是在等待审判。
庙里有一座主殿和两座偏殿。
主殿内立着一尊黑佛,佛像怒目圆瞪似是在审视众生。
远远望去,我竟有种心虚的感觉。
陈天魁当即提醒道:
“活人别直勾勾地盯着黑佛看,大不敬。”
我闻言赶紧收回目光把头递了下来。
然后我们俩才跨入了寺庙。
一进寺庙,我立马就有种想要跪下的冲动!
这种莫名地负罪感来的很是突然。
自己这些年做过的事有好有坏。
可好事我一件都想不起来,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自己干过的缺德事。
多亏陈天魁伸手搀了我一把。
不然我估计自己就得和这里的阴魂一样,要生生世世跪在这儿祈求宽恕。
“陆老板,记住这种感觉,以后要多积德行善。”
“好好好,我们快走吧,这地方太邪门了。”
陈天魁微微一笑,他没带我离开寺庙,反而走向偏殿。
偏殿里倒是没有佛像,供着的是一副石雕画。
石雕刻画的内容很抽象,我只看得出来有一群人排着队正往“上”走。
可“上面”是什么我根本看不见。
我学着陈天魁的样子对着石雕拜了拜。
紧接着他便对我说:
“陆老板,你且找找自己在哪儿,找到了告诉我一声。”
我指着自己问:
“找我自己?你是说这副石雕画里有我?!”
陈天魁点了点头。
还不等他解释,我忽然看到石雕画上的人物竟然……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