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一诚换上长孙信的乌金铠甲,颇有祖父风范,一时间如非走到近前,根本无法分辨。
他连夜行军赶到上京,城内仍然在混战之中,好在守城的将领认得长孙家的旗帜,在城墙上高喊:“大元帅来了!快,快放行!”
长孙一诚带队入城直奔皇宫,沿途街巷都因混战一片狼藉。
领路的守将来禀报说:“前天夜里前太子举兵谋反,人马潜伏在城中各处纵火,声东击西想要入宫行刺,狡诈至极。长孙极将军下令,关闭城门,就地擒拿。这才有了您眼前看到的这番景象。”
那守将隔了两三位将军,并未看清长孙一诚的脸,身后的将领问道:“现在抓到了吗?”
“还没有,将军命我等守住城门,自己带人入宫护驾去了。”
长孙一诚听罢,嘴角泛起笑意,看来自己来的不算晚,等他带人拿下太子和元穆,立下头功,一切就顺理成章。
“走,入宫!”
新帝虽然登基,但实权始终在长孙极手中,长孙一诚入宫第一时间就去御书房见长孙极。长孙极并不知来人是长孙一诚,为了逼真,长孙一诚没有下马,而是配刀骑马,直到御书房外。
宫内长巷角落,随处可见血迹,太监们正在打扫。
长孙一诚掩了掩口鼻,心想果然是猛攻,萧淙之一死,太子和元穆也耐不住了,可既然如此都没拿下上京,那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想到此处,他夹紧马腹,更加快了脚步。
御书房门紧闭,小太监出来接他:“大元帅,您请。”
那小太监走近了才看清,来人并不是长孙信,面露惊色:“您……”
长孙一诚脸上挂着自信的笑,示意他不要多嘴,大跨步走进御书房。
身后的门立即关上,长孙极坐在龙椅上,却双目紧闭,无力又颓然。
长孙一诚疑惑走近,喊了一声:“父亲,是我。祖父他……”
话音未落,御书房内突然涌现数十位黑衣人,将长孙父子团团围住。
“长孙一诚,你可让我好等。”太子缓缓从龙椅后的屏风中走出来。
长孙一诚惊诧不已,拔刀对准太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太子将手按在长孙极肩上,冷声说道:“自然是因为我赢了。”
“不!不可能!你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我父亲,怎么可能会输给你!”
太子却并不气恼,大度坦言:“的确,打仗本宫比不上长孙大人,可天子之能,在于识人御人,长孙家倒行逆施,人神共诛,天下皆讨伐之。自然有大将替我斩杀!”
长孙一诚身后的黑衣人让开一条路,一高大身影抱手在胸,闲步进来。
“是你!秦又天!”
秦又天一身黑衣,但身形依然掩不住的魁梧,他立在长孙一诚身后,阴影完全将他笼罩。即便身穿无尽铠甲,也已经威势尽失。
秦又天没将他放在眼里,反倒是看着长孙极说道:“长孙将军,令尊果然如我们想的那样聪明,没来啊。”
长孙一诚想起长孙信,他早已洞察了秦又天的动向,凭他的老练,即便子孙被擒,依然会有翻盘的可能。想到这里,长孙一诚忽然有了底气:“秦又天。你侥幸胜了我父亲又如何,我祖父已经杀了萧淙之,即将兵临城下,到时候你们还不是得乖乖束手就擒!”
长孙极却不似他这么乐观,闭上眼,懊悔痛心至极!
“你们算的,真尽啊!”
秦又天勾了勾嘴角,轻松说道:“不尽不行呐,我们也是冒了大风险的,毕竟您家老爷子可不是好糊弄的。您说呢?”
长孙极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太子与秦又天对视一眼,下令:“好好看住他们。”
长孙一诚不明就里,等到太子和秦又天走后,他立即追问长孙极:“父亲,究竟是怎么回事?”
长孙极看到他一身乌金铠甲,此时却格外刺眼,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这个蠢货!”
长孙一诚蒙然:“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长孙极站起身来,又呼一巴掌,将他的金盔打落:“嘉柔勾结太子和元穆,你知不知道!”
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我知道,祖父不是早就识破了,还将计就计诱杀了萧淙之?”
长孙极恨铁不成钢,大骂道:“我长孙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蠢货,还娶了那样一个软骨头!你祖父的消息是我给他的!元穆从来就没有信任过嘉柔!他是故意露的马脚!就是为了引咱们上钩!咱们家完了,全完了!”
“父亲,儿子不明白啊,祖父的大军已经到了,他们只是一时占了上风,等祖父到来,我们……”
“没机会了!你祖父来不了了!!!!”
长孙极大喊一声,跌坐在地上,两行浊泪流下,一夜白发,就如大厦倾塌,一瞬而已。
上京城中并没有因为长孙一诚的到来而平静,长孙极下令城门紧闭,关起门打狗,表面上看,混战不止。
长孙信等了三天,终于等来了长孙极的消息——秦又天在长孙一诚抵达后,果然出兵包围,但最终还是败给了长孙信,此刻已经带着太子元穆,一起出逃,想要与大军会合。
长孙极请长孙信亲自出马,截杀秦又天与太子一干人等!
长孙信将信捏在手中,深吸一口气,成竹在胸,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太子,元穆,秦又天,聚在一起一网打尽!一劳永逸!
他骑在马上望着茫茫前路,回想自己这一生,金戈铁马,戍边数十年,眼看着家族没落,终于在老死之前,能够为长孙家逆天改命!值了!
他须发皆白,皱纹如同岩石般坚硬深刻,缓缓举起手中的刀,指向前方,发出威严的号令:“众将士随我平乱!所有逆贼,杀无赦!!”
“杀无赦!杀无赦!杀无赦!!!”
元绮在囚牢之中听到外头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心中不安到了极点。
此前长孙信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甚至将她和嘉柔放在一起,企图利用嘉柔的求生欲,问出元穆的下落。此招不成,长孙信便将她丢进囚车之中。
长孙信留了他一命,一来没到最后一刻还能当人质,二来,她手上有生意,新朝还能用得上,这才保住了性命。至于嘉柔去哪,元绮也并不知道了。
长孙信早在长孙一诚回京的时候,就出发迂回到了上京往北的必经之路上埋伏。
等到长孙极的信一到,早已引满的弓箭再也按捺不住!
斥候在天明时分发现了秦又天一行人的踪迹,秦又天与太子带着二十几个死士,身穿黑衣趁着夜色想要逃回去与大军会合。
长孙信亲自带人,他们必经的峡谷上埋伏。
天光熹微,二十几匹马穿行在山谷之中,马蹄踏踏如同春雷响彻!
等到所有人进入,长孙信一抬手,弓箭手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露头,对准山谷中的人,拉满了弓!
秦又天最先察觉到异样,大喊一声:“有埋伏!”他翻身下马,拉着太子躲避到巨大的岩石后。
此时两侧高地上的人影也不再躲藏,长孙信亲自站出来,对着谷地说道:“太子爷,别跑了。乖乖投降吧。”
“是长孙信!”
“长孙大元帅,久仰了。”秦又天挺身站出来,对着长孙信抱拳。
长孙信甚至没有拔刀出鞘,坐在高地上将手中的刀拄着,胜券在握地笑着俯视:“武状元秦又天,哼哼,”他语气中带了几分玩味:“先帝当年选你做御林军统帅,看中的就是你不与任何氏族为伍,胆识过人,够忠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你偏偏想不开,要淌这趟浑水,可惜,实在可惜。”
秦又天高声回道:“这话说的,大元帅竟然还会替我惋惜。”
“当世可用的名将不多,你算一个。这样吧,我给你个机会,杀了太子向我投诚。”
秦又天哈哈哈笑起来:“哈哈哈哈。多谢大元帅替我着想了,可惜啊,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大元帅欣赏我,我却另有赏识的英雄,俗话说,英雄惜英雄,高山流水觅知音,我大老远从塞北赶过来,总不能第一战就当了墙头草。”
他挺身仰天,蓄力一吼:“你说是吧,武定侯萧淙之!!!!”
萧淙之三个字响彻山谷。
长孙信立即警觉起来,果然几息之间,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士兵们口口相传的声音逐渐汇聚成惊天的喊叫:“萧淙之!萧淙之还活着!!”
“我们被包围了!!”
长孙信毕竟是老将,当机立断,优先选择杀了太子:“不要慌!弓箭手放箭!其余人,摆阵随我突围!”
箭雨淹没了山谷,但秦又天早有准备,将太子牢牢护在山体后。
长孙信带人去突围前,下了死令,射杀不成,士兵们便俯冲下来,秦又天就算武力再强,凭这区区二十几人,也绝对挡不住车轮战!
可就在此时,另一队人马杀进山谷之中——元穆一身戎装,策马疾驰,和秦又天里应外合,围杀了长孙家的军队!
秦又天重新翻身上马,拿起长枪。
山谷中有强风拂过,吹动枪上红缨,他与元穆眼中皆是兴奋!
“来人,保护太子撤离!”秦又天一声令下,看向元穆,“国公爷,武定侯可是将后背交给你我了。”
元穆此时全然看不出书生模样,这几日征战,杀伐气弥漫他周身:“走,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