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今夕敏锐在任何一个细节上,她似笑非笑的目光带给人一种不依不饶的感觉,奚段缓缓转过头,看着她眼角下的月辉。
这是个很美的人,奚段认真地看着她:“今夕,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今夕眯起眼,笑容标准的假:“这都被你发现了,你有心了。”
他的话若是当作求爱来听,那双妖冶的瞳孔中却少了些柔情,若是当成赞美,又过于吝啬苍白。
今夕在尚未理解这个人时,只能慢慢周旋。
而奚段并未让她疑惑很久,下句话直白地给出了答案。
“在他对你有一点点愧疚的时候,你的选择竟然是杀了他。”他微微倾身,捕捉今夕脸上柔和的月光,“你一点也不会利用自己的魅力。”
看着这个姿态暧昧的男人,今夕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的话已然很明显。在她不得善终的上一世,楼也或许在朝夕相伴下对她有了愧疚,可她不敢去赌,赌她相信一分虚无缥缈的怜悯会带她逃离深渊。
她拒绝了楼也和谈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今天,奚段却告诉她,她一点也不会利用自己的魅力。
“我本来好奇,你是如何得知这些荒谬的过往?”今夕笑了笑,“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回答我。”
她伸手勾起奚段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打圈:“不如这样,我们就聊聊,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利用自己的魅力?”
奚段视线下移,看着她挑逗的指尖,缓缓开口:“如果你当时能抓住这份愧疚,最后也许不会造就孤立无援的境地。”
“啊,你说这个。”今夕慢慢将那缕发丝捋顺,指尖下滑的同时,目光在他眼底流连,“魅力那种东西,是要在他满心满眼都是你时,才奏效。”
奚段垂首:“那如果,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你,你会怎么做?”
“这个啊……”今夕故作思考的模样,“就……让他向我卑躬屈膝,为我要死要活,踩碎他的自尊,再杀掉他。”
奚段轻笑,摁住她的手:“你的动作不迅速,所以我帮了你一把。”
今夕笑着问:“是吗,怎么帮的?”
少年气尚存的脸上,就连写满坏心思时也带着朝气。
“那是一种药,能让人精神错乱,看到不同的自己。”
楼也今晚喝了很多酒。
原来挫败感这种东西,会令人胸腔里压着一抹戾气,无处释放,便只能侵蚀五脏六腑。
楼也一手按在胸膛,感受心肺处的异常。他患上了心疾,在认识今夕之后,离开今夕之前。
察觉到心脏像被一只手牢牢攥住,慢慢收紧时,他艰难地打开药瓶,就着冷酒饮下一枚苦涩的药。
这寒凉的夜里,没有人知道西芜族的王子看见河边一只女鬼时,目光眷恋流连。
女鬼有着清艳的黑发和红衣,不可一世的气质间,故意泄出一丝蛊惑。这种若有若无的蛊惑,若是发生在高贵冷漠的人身上,便引着人不可释手地想抓住它。
楼也失神的目光下,女鬼慢慢转过身。
他看不清女鬼的脸,却看得见那身红衣的全貌。细金丝绣成的莲花在夜色中绽开,像迎接新娘一步步走来。
楼也心头一颤,竟由一颗泪珠滑过脸庞。
女鬼问:“你为什么流泪?”
“因为……心里难过。”楼也被心疾之痛冲昏头脑,这样回答女鬼也许不足为奇。
女鬼展颜,轻抚他的脸:“那你为什么难过?”
楼也感受她冰冷的指尖,低头看着她:“……我也不知道。”
他们像一对暧昧的情人,在月色下相拥。月辉映着刀尖的冷光,将夜里的寂静断送在楼也的心脏下。
刀尖刺入他的胸膛时,女鬼脸上的薄雾散去,浮现的是今夕的脸。
楼也后退一步,看着“今夕”的全貌。
像无数次,她玩闹一样穿着这身红嫁衣,在他耳边诉说从不重复的海誓山盟和甜言蜜语。穿着嫁衣的她美得与任何时候都不同,说出的甜言蜜语也足够令人流连忘返,迷失自我。
“你说,我们这样亵渎姻缘,会不会遭天谴?”早已习惯将嫁衣当成闺房乐趣的今夕忽地抬头问。
比她还要享受的楼也——每次看见身着嫁衣的今夕都会比平时还激动几分的楼也伸手将她的头摁在胸膛上:“那我们就不亵渎它。”
身前女鬼还在将刀尖深入:“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
“你的心是什么样子的?”
楼也切身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呕出一口血。
“你在为谁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