珺媞是第一个抵达浮锡城的。
她才将解决掉兄长那边的余孽,昨夜又接到紧急传信,说浮锡城与魔修有染,魔君将抵达神居,徒增事端。
她不耐地转头,向旁边姿态庄严的宗主招呼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有时候,她觉得这场还礼没有任何意义。
反倒是周宗主一脸慈祥地向她搭话:“是不是觉得,这简直是浪费时间啊?”
珺媞被拆穿也不尴尬,礼节性地微笑一下:“实不相瞒,您说的很对。”
周宗主无奈地摇摇头:“年轻人啊,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珺媞艳丽的眉扬起:“愿闻其详。”
“你真的以为仅仅是求神提供灵力?”周宗主笑着道,“实则不然。”
“能管住那些眼高于顶的人,也就只有神了。”他指尖向上虚指,“起码把这些人聚到一起,能让他们想起来,上面还有神压着他们。”
珺媞微愣,眼中这位宗主屹立不倒的身影间,已爬上衰老的痕迹,她眼底涌起一股悲凉。
“你这个眼神太不尊重我了,年轻人。”周宗主和蔼一笑。
珺媞这时反倒尴尬起来,不自然地转移话题:“话说周宗主,旁人都这么称呼您,我还从未听过您的姓名。”
“这样啊……”周宗主笑着开口,“我出生之际,母亲期望我能长成一棵像参天大树的人,你要不要猜猜看?”
珺媞还真的猜了下去:“周树人?”
“错误。”周宗主摇头,“是周长成啊。”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惊喜,意外。”珺媞勉强笑笑,余光见一身材高瘦的异域青年走来。
“楼也王子。”她客套一礼。
“珺媞首领。”楼也回礼,抬头间再看珺媞,眉宇间已夹杂一抹意味深长。
珺媞不知,他为什么摆出这种熟识的态度对着自己,反正她不想同这种阴险之人来往,自然而然绕到另一侧。
周宗主倒是毫无忌讳,与楼也继续搭话:“小子,夺权了?”
还礼这种事宜重中之重,西芜首领与大王子皆不到场,反倒是一个不受待见的二王子前来,是何意思可想而知。
楼也灰眸间笑意疏离:“宗主别说笑了。”
周宗主笑着别过头,没再叫他难堪,转身走到郭承身边打趣:“老东西,这么久没见,你又老了不少。”
“可去你的吧。”郭承笑骂,“要不是那魔族作妖,我倒还来得及整理一番仪容。”
“诶,不过你可有查清,透露魔君行踪的人又是谁?”周长成忽而语色严肃。
“怎么可能查得到?”郭承不以为然,“想是他们内部斗得太狠,有那吃里扒外的出此下策,倒是便宜了我们。”
“不过话说回来……”他转身看着楼也,“楼邪城主近期有什么动向吗?”
楼也摇头:“叔叔与我们联系并不紧密,从不会叫我们知道他的动向。”
“也是。”郭承点点头,没再追问,“你们找个机会快些统一吧,就属你们明面上乱。”
“借您吉言,我会努力的。”楼也颔首,这下倒是不装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计于晨悄悄白他一眼。士别三日,讨厌的人爬到与长辈平齐的位置,他心里也是不爽了一回。
偏偏他师尊不给他台阶下:“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年纪轻轻做了首领,不像你,不求上进。”
“我说师尊。”计于晨俯身,压低声音,“给我留点面子吧您,万一一会今夕也来,嘲笑我怎么办?”
听着尾音的楼也辨出熟悉的两个字,凝神看向城口。
下一个到场的,会是逐云宗。
逐云宗今年来得冷清,既没有为首沈清客一身寒气提高逼格,也没有以往那几个少年成才的弟子装点门面。
“冯长老,今年来的是您?”周长成第一个发出疑问,“老沈在闭关?”
冯轩和善点头:“正是在下。”
“真是稀奇。”郭承疑惑地看着他,“虽说各宗主早早孤立那谁,但他亦是逐云宗宗主,派您前来,怕是不合规矩。”
其余宗主探究的目光下,皆对“孤立那谁”这话没什么反应。
冯轩从容接话:“诸位有所不知,实在是事发突然,逐云宗还未对外宣告。”
“郭宗主口中那人,早因串通魔修一罪,被逐云宗除名。”
“唉……”冯轩叹息,“实在是,家门不幸。”
“串通魔修?”郭承神色凝重,即刻维持不住礼节,“冯长老啊,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您还是想好了再说。”
远离纷争中心的珺媞也适时开口:“就算如此,一宗之主知法犯法,理应在各宗面前判罪处置,既警醒,又不失公道。”
冯轩笑着摇头:“那沈清客对此供认不讳,打伤了逐云宗一众弟子,早先逃离了逐云宗,在下已派人寻了数月,无果。”
楼也扫了一眼他身后“被打伤”的一众弟子,无一人相视,遂收回视线。
周长成心中存疑,直言道:“你们宗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郭承抬手拦下他,小声劝告:“切莫争执,别忘了今日的目的。”
周长成扫视冯轩许久,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冯轩站在人前,笑言:“大敌当前,我等当一致对外,有什么疑问,日后再议也不迟。”
魔君带着恢弘的排场赶来之时,城口已站满了人。
他有一瞬间凌乱了一下:“我来得不巧了。”
郭承笑道:“早知你来,我们就比你来得还早。”
周长成道:“ 枕宿,你是不是不懂,什么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郭承当即肘击他一下:“说什么糊涂话,老糊涂了吧你?”
周长成反应过来,在枕宿的嗤笑声中改口:“口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魔君笑着摇摇头:“我看你们才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郭承道:“说说看,你来干什么,这城中藏的又是谁?”
魔君不紧不慢望向前来招抚的人:“藏的是谁,要见了才能知道。”
薄葭走进无声的硝烟间,恭敬行礼:“各位宗主远道而来,我们城主已等候多时,请诸位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