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燃着松木般淡雅的熏香,丝丝缕缕的轻烟浮动着飘至沈清客身侧。
他抬眼打量了屋子里的不速之客半晌,兀自执起笔,沾了墨,作笔行云流水,声音不咸不淡,“你有话要说?”
今夕闲适地用柳枝逗弄着鱼缸里的鱼,生动地诠释了什么是反客为主;“师尊,我最近在想,您该不会什么都知道?”
沈清客不知道在纸上写着什么,眼都没抬一下:“今夕,你准备一直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么。”
宋云棠默不作声,余光在今夕身上扫了一眼,又低头在沈清客的杯里倒上茶。
今夕道:“师尊,我总觉得一年前师妹受伤有蹊跷,不如我们重查此案吧。”
宋云棠不着痕迹地微皱眉头,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心底嘲讽,蝼蚁垂死挣扎的样子,真是又缠人又可笑。
沈清客接过茶杯,“今夕,我说过,你心有不满,就让我看到证据。”
今夕把柳枝扔进缸底,“证据有没有效用,是人决定的。”
“你倒是放肆。”沈清客放下笔,抬眼俯视她,“这是最后一次,今夕,再这么放肆,我会让你想起来,你现在还在谁的门下。”
今夕嗤笑一声,眼底浓浓的轻蔑之意。
她直起身,不容阻拦地走至沈清客面前,俯下身,形如蛇蝎般森寒:“师尊,我昨日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竟然屠了宗门满门,还砍下了师尊的头。”
沈清客不恼不笑,平静地抬头注视她:“你是真的病了。”
她双手撑着书案,笑容意味深长:“开个玩笑,我怎么会砍下师尊的头呢?”
沈清客将茶杯递到嘴边,抿了一口,目光里带着一丝打量,“这是你第一次敢正面和我抗衡。”
宋云棠想不通今夕现在走这种疯子路线有什么意思,看气氛不对,她适时开口:“师姐,你需要休息……”
她是想象征性地阻止今夕的,但今夕她站着没动,等自己一靠近,便丝滑地伸出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宋云棠都懵了……
晏秋看见这一幕赶忙走上前,站在今夕和宋云棠中间,“今夕,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谁见了不要骂你一句疯子?”
今夕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抬手又给晏秋补了一下。
晏秋不敢置信地摸上了左脸,“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今夕却不再看他一眼。
沈清客看够了这场闹剧,叫停了两人找打的行为,“退下。”
晏秋还欲再说什么,“师尊……”
沈清客语气不容置疑,“你和云棠都退下。”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沈清客感受着对面隐隐的挑衅之意,含雪的眸光审视着,“今夕,你在跟什么人来往?”
“师尊,你这是在担心弟子误入歧途吗?”今夕侧身坐在书案上,低身平视他的双目,“你是觉得有人教坏了我,还是觉得我脱离了你的掌控。”
看到她坐到书案上的那一刻,沈清客的脸色终于忍不住变了。
多年的教养使然,他才没有拍案而起。
他开口,语气已经算不上平和,“给我下去。”
看见对方变了脸色,今夕反而兴致更浓了:“别生气啊,师尊,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沈清客云月一样清明的目光已经浮上怒意:“别让我说第二次,今夕。”
“如果师尊真的什么都知道的话,那我可有的问了。”
今夕看得出来,他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到曾经的敬意和惧意,便凑得更近了些:“师尊真的那么喜欢师妹吗?师尊是不是忘了,师徒有伦啊。”
她状似柔和,却似一条池底伺机而动的蛇。
沈清客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发现她身上有种藏不住的上位者意味。
是谁给她的自信?他不由心想。
她的脸上是一种病态的白皙,毫无威慑力可言,却莫名隐含着危险。
意识到对方的故意激怒,沈清客平静了下来,目光淡漠,“你不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简直像一个……”
“像一个疯子。”今夕打断他的话,不仅不觉得愧疚,反而看上去很自豪。
沈清客道:“既知道,便从此收敛些。”
今夕道:“师尊,只有人惧怕疯子的份,从没有疯子自己收敛的。”
沈清客眉心不经意地蹙起:“今夕,从把你接回来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今夕笑了:“那师尊您不说点什么感言吗?”
沈清客神色愈发冰冷:“你想从我这看到什么情绪?”
“当然是想看到师尊暴露本性的样子。”今夕支起下巴,“师尊也许自己都不知道,您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看到她一副欺师灭祖的架势,沈清客反而笑了:“今夕,不是心悦我吗?”
有生之年还能听到这无趣的老东西说出这种话,今夕有些意外,不过马上她又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方式恶心他。
“那是自然,得到师尊的躯体,是弟子毕生的梦想。”
灵气四起,带来浓重的压迫感。
沈清客静坐在书案后,周身灵力徘徊,似是只要今夕再敢多说一句话,他就立马让她再也说出不话来。
“今夕,给我适可而止,你我维持住表面关系最好不过。”
“师尊,现在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今夕脸色一瞬间冷了下去,毫不避讳地直视他,“禁地那些东西,要压不住了吧?”
沈清客面上却已不如方才平静,他眼含深意地看着她,“那西芜族王子同你讲了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在沈清客心里到底是太纯良还是太废物,他竟到现在还往别人身上怀疑。
今夕有些不满了:“就不能是我自己发现的?”
沈清客似乎真的觉得她自己发现不了,毫不理会她的打岔,一字一句道:“今夕,你知道的,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子,师尊有很多办法让他不再乱说话。”
今夕看着他冷漠而幽深的眸子,轻笑:“你这个样子……这就对了,这才是你啊,师尊。”
沈清客道:“今夕,我没在同你开玩笑。”
“我也没在和你开玩笑。”她气势上并不输对方,笑意盈盈,却透着一股狠厉,“那西芜族首领是来逼你的,对吗?”
沈清客气极反笑,“你倒是知道的多。”
“那地方死过很多人,怨气都要压不住了。”今夕起身,“西芜族首领的办法我也是略知一二的,但看师尊这么久都没有动作,想必是不太赞成他的办法。”
沈清客道:“这么说你有让我赞成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