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繁华的汴京,殿试的余波尚未完全消散,那些尚未成家的新科进士们便如同被春风拂动的花朵,陆续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一场场喜庆的婚礼,如同璀璨的烟火,在这座古老的城市里绽放,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茶寮檐角悬着的铜铃被暖风拂动,叮当声里飘来跑堂清亮的吆喝:\"刚出炉的樱桃毕罗——翰林老爷们最爱的时新点心嘞!\"
徐坤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绛红官袍的织金云纹在暮色中流转生辉。
马蹄踏过御街青砖的脆响,惊起道旁槐树上栖着的白鹭。
他望着远处巍峨的太尉府门楼,唇角笑意忽而凝滞——街角酒肆飘来的议论声里,总夹杂着那个如芒在背的名字。
\"要说今科最风光,还得是徐状元!听闻前日授官枢密院......\"
握缰的手倏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
徐坤垂眸望着马鬃上缀着的红绸,忽觉这象征吉庆的殷红格外刺眼。
七日前琼林宴上,官家亲手将金花插在徐子建幞头时的朗笑,至今仍在耳畔回荡。
\"探花郎?\"随从的轻唤将他惊醒。
抬首望去,太尉府门前鎏金匾额\"敕造高府\"四字煌煌如日,青石阶上蜿蜒的万字纹红毯已铺就,两侧立着八对描金檀木灯架,琉璃罩内烛火通明。
殿试之后,新科探花徐坤被授官翰林院编修,他的声名虽然不如徐子建如日中天。
不过徐坤作为嘉佑六年的探花,同样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而在授官后的第三天,他更是迎来了人生中的又一件大事——与汴京勋贵家高太尉嫡长女高秀兰的婚礼。
高太尉高继勋字绍先,亳州蒙城人,名将真宗名将高琼之子。
其妻子曹氏,是曹皇后的堂妹算是嘉佑帝的连襟。
高继勋的小女儿高滔滔还被曹皇后收为养女,养在宫中。
高继勋曾任威武军节度观察使、保顺军节度使、建雄军节度使等职,如今任职汴京禁军侍卫司长官,在汴京权势不小,是邕王和兖王偷偷拉拢的对象。
因此今天来参高太尉嫁女婚礼的人并不少。
徐坤所在阳谷县的徐家庄,在济州当地也是颇有名望的大族。
当然徐家庄出名主要是因为徐子建以及徐家庄三房、四房的徐文徐武,倒是和徐坤没多大关系。
得知徐坤即将大婚的消息,徐家庄中的许多人纷纷踏上了前往汴京的路途,想要见证这一荣耀时刻。
徐家庄的五房,以徐子建为首,与徐坤所在的二房向来不对付。
这种矛盾由来已久。
当年徐子建为了自己的舅舅徐文斌一家出手对付了徐家庄二房的徐源一家。
最终,徐文斌带着徐家五房和徐家庄分了宗。
徐家庄的三房和四房,与徐子建的关系一向交好。
三房、四房的很多子弟都加入了徐子建登州水军麾下以及东海商行。
于是徐家庄早已经分成两派一派是留在徐家庄的大房和二房。
另一派是在济州发展壮大的徐氏五房以及三房、四房。
因此,他们自然不会为了讨好徐坤所在的二房,而放弃与徐子建的交情。
所以,在徐坤的婚礼上,三房和四房的人并未出现,他们选择了站在徐子建的一边。
参加徐坤婚礼的,主要是徐家庄大房和二房的人。对于徐家二房来说,这是一场扬眉吐气的婚礼。
徐坤能够高中探花,并且与高太尉家联姻,无疑是给二房带来了巨大的荣耀。
徐坤的父母以及祖父,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他们知道,儿子的风光,将会让徐家二房在家族中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
徐坤的父亲徐源,曾经也是在徐家庄说一不二的人物。
然而,几年前,徐子建路过徐家庄时发现徐氏二房对舅舅一家的迫害。
为了给舅舅报仇,徐子建对他施了一个断魂针,这一针,让徐源没过多久就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
徐家二房将徐源的病,完全归咎于徐子建的狠毒手段。
从那以后,两家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
“岳父,今天是我和秀兰的大喜之日!
能不能不请徐子建?”
对于徐坤来说,徐子建是他的仇人,他自然不希望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徐子建的身影。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徐状元可是官家宠臣!
你想让我们高家为了你哪点小事得罪他?
徐子建必须要下帖请过来!
你好好准备参加婚礼就行,其他事不需要多管!”
高太尉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岳父孩儿告退!”
徐坤拱手道。
徐坤离开后脸上一片阴翳。
哼,你们高家也瞧不起我!
给我等着!
徐坤虽然心中不满,但他也不敢违抗高家的意愿。毕竟,他刚刚与高家联姻,还需要依靠高家的势力来为自己在朝廷中的发展铺路。
无奈之下,他只能默认了徐子建出席婚礼的事实。
“夫君,何必如此驳徐女婿的面子!”
曹氏劝诫道。
高太尉冷哼一声道:
“哼,你一个妇人懂什么!
那徐子建还未入士就掌控数万登州水军!
听说官家几年前新创的东厂也和他有关!
他如今又高中状元,授官从五品枢密院都承旨,怕是不到三十岁就能踏入政事堂。
如此青年才俊,徐坤和他想比又算的了什么?
若不是滔滔那边皇后娘娘有了安排,我也想将女儿许配给他!”
高太尉深知,徐子建如今已经是朝廷中的新贵,他的势力不容小觑。
得罪了徐子建,对于高家来说,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老爷,听说徐公子早就已经定亲了!
咱们家涛儿可是要和齐王……”
曹氏不服气道。
“你懂什么,这夺嫡之事可是要掉脑袋的!
邕王和兖王如今如日中天!
至于齐王,若是官家身体健康还好!
若是哪天不利索了,怕是那帮文官就会逼宫了!
等新皇登基,咱们高家迟早会收到牵连!”
高太尉感慨道。
……
“少爷,这是高府派人送来的请帖!”书童周森道。
“噢!高太尉派人给我送请帖不怕我那徐坤侄儿不满?
罢了,高太尉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周森,你吩咐人准备一千斤砂糖!
我那侄儿既然结婚,自然要让他甜甜蜜蜜!”
徐子建轻笑道。
少爷怕是要把人甜死吧!
书童周森腹诽道。
徐子建对于参加徐坤的婚礼,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在他看来,这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充满了利益的算计。
高家需要文官的徐坤身份,徐坤需要高家的权势作为保障。
然而,高太尉家的面子,他却不能不给。
毕竟,高太尉在朝廷中也是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与高家保持良好的关系,对于他的仕途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
婚礼当天,汴京的徐府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宾客们穿着华丽的服饰,纷纷前来祝贺。
门口报礼宾客高声道:
\"邕王赠西域夜明珠十二斛贺新婚”
“兖王遣人送和田玉雕龙凤呈祥。”
……
徐坤身着一身崭新的红色服,英姿飒爽,站在门口迎接宾客。
高秀兰则穿着一身绿色的嫁衣,头戴凤冠霞帔,面容姣好,气质高雅。
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引得众人纷纷称赞。
徐子建在婚礼开始后不久,便低调地来到了徐府。他穿着一身朴素的白色长衫,没有佩戴任何华丽的饰品,显得十分低调。
“恭喜徐表侄!”
徐子建给在门口迎客的徐坤道贺一声。
他身后的书童周森将礼单交到报喜宾客手上。
“多谢,徐状元!”
徐坤脸色难看地回了一句。
徐子建避开了众人的目光,挑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默默地吃着席上的酒菜。
这徐坤的婚礼,他自然是不愿意凑热闹出风头。
当然徐子建 即便低调依旧很多人认出了他。
其中便有作为曹家代表的曹盖。
曹家作为高家的姻亲自然也在受邀行列。
他和汴京一众勋贵子弟坐了一桌正在百无聊赖地喝酒。
曹盖看到徐子建后,立马将徐子建拉了过来。
“公明贤弟,你怎么来了?
我可是听说你和徐坤那斯不对付!”
曹盖好奇地问道。
“君越兄!徐坤好歹是你表姨家的女婿!
你这样编排他不好吧!”
一旁的梁晗好奇道。
“哼!那个姓徐的是什么货色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哪里比得上我徐兄弟!
徐贤弟,你可是状元!
他一个小小探花而已,搞得好像马上要入阁为相似的?
难道人人都要捧他臭脚不成!”
曹盖一脸不屑道。
“徐兄,听说你授官枢密院都承旨!
啧啧啧!一入朝就是从五品真乃我辈楷模!”
齐衡语气羡慕地夸赞道。
“都是官家抬爱!
非我有多大本事!”
徐子建谦虚道。
“徐兄真够谦虚的!
郑某,曾经拜读你的《平戎策》写的很有见地!”
忠敬侯府二公子郑融突然说道。
“不错,徐贤弟的《平戎策》若是能够实施,我大周顺利收复河湟之地,便有了养马之地。以后想要收拾西夏便是小菜一碟!”
曹盖赞同地点头。
“哪有这么容易!咱们大周朝想要收复河湟之地,西夏必定会出手阻挠!
要收复河湟之地还需要从长计议!”
徐子建轻笑道。
虽然历史上宋朝通过王邵的布局经过数年战斗收服青塘的吐蕃人。
虽然徐子建有信心收复河湟之地,不过没有到西疆之前他可不敢夸下海口。
毕竟西北的党项人可不是吃素的。
……
在婚礼的进行过程中,徐坤的目光不时地扫向徐子建所在的角落。
看着徐子建和曹盖、梁晗、齐衡几人谈笑风生,徐坤心里满是嫉恨。
每当看到徐子建的身影,他的心中便涌起一股怒火。
他想起了父亲的瘫痪,想起了两家多年来的恩怨,心中的仇恨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难以熄灭。
然而,他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愤怒,继续招待着宾客,脸上保持着微笑。
高秀兰对于徐子建的出现,也感到有些意外。
她倒是不知道两家的恩怨,只是知道夫君徐坤和徐子建不太对付。
但她并没有想到,徐子建竟然会真的来参加婚礼。
她偷偷地看了徐子建几眼,心中对他产生了一丝好奇。
高秀兰知道父亲可是曾经打算将妹妹下嫁给徐子建的。
高太尉家在今天婚礼上请来了最近炙手可热的烟雨楼头牌李师师进行歌舞表演。
李师师在舞台上演唱《琵琶行》,琵琶声清幽明快,舞姿轻盈优美。
“不愧是李大家,果然技艺高超!”
曹盖拍案叫好,勋贵子弟们连声附和。
李师师怀抱琵琶盈盈一拜,转轴拨弦间,清越歌声已压住满庭私语:“浔阳江头夜送客……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李师师练武几年,容貌有了不少变化。
徐坤自然认不出这个他曾经的未婚妻。
“周森,待会传我命令!
让东厂查一下烟雨楼的新头牌!”
徐子建对着随从吩咐道。
他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喝酒,看着在台上表演的烟雨楼头牌,总感觉有些熟悉,毕竟敢叫李师师的女人可都是不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