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元年1053 年,六月二十一日。
在大庆殿西侧的文德殿内。
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斑驳地洒落在殿内的金砖地面上。
嘉佑帝稳坐于御座之上,身着一袭明黄色的龙袍,腰束一条镶满宝石的玉带,头戴一顶嵌着明珠的皇冠。
其面容英俊且威严,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薄唇紧抿,目光如炬,审视着殿下百官的一举一动,犹如猛虎巡查自己的领地。
此刻,嘉佑帝右手轻搭在龙椅的扶手上,手指富有节奏地敲打着,心中正思量着荆王抚养之事,面色略显凝重。
今日乃是每日例行的常朝,主要是各级官员向皇帝行七拜之礼,通常不会过多探讨国家大事。
官家训话完毕后,大部分官员会返回自己的衙门上衙。而真正有要事商议时,则会在紫宸殿内堂商讨。
御座右下方的礼仪内官依照惯例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内官喊罢,微微躬身,目光低垂,不敢有丝毫僭越之举。
殿外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些许夏日的燥热。
殿内百官依照官职大小,在规定位置站定,向皇帝下拜后,静候皇帝训话退朝。
“众位爱卿,荆王生母朱才人,前阵子已然仙逝,如今荆王独自一人住在寿康宫里,朕认为该为他安排一位母妃抚养其长大!”嘉佑帝说完,目光急切地在群臣脸上扫过,期望有人能站出来给出建议。
此时,一只鸟儿在殿外的枝头鸣叫了几声,仿佛也在窥探殿内的情形。
就在此时,御座上的嘉佑帝突然说道:“朕今日想听听各位大臣的意见!后宫之中究竟选哪个妃子合适?”说完,他身子微微前倾,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压迫之感。
对于如此敏感的问题,众大臣皆格外警惕,不敢轻易开口。毕竟,无论说对说错,都可能招致后宫中受宠妃子们的怨恨。
他们有的低垂着头,有的眼神闪烁,心中都在暗自盘算。
虽说大周朝后宫不得干政,但也难挡宠妃们的枕边风!
何况这些宠妃们的娘家在朝堂中亦是非富即贵,若无利益关联,谁愿贸然开口去得罪人?
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闷压抑。
“哦!看来无人愿意说?那朕就开始点名了!”嘉佑帝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目光在群臣中来回搜寻。
此时,从远处隐隐传来几声钟鸣,更增添了几分紧张的氛围。
嘉佑帝略带玩味地看向下方百官中第三排一个脸色黝黑的官员,说道:“包爱卿,素来听闻你做事最为公正严明,那就由你开个头吧!”
包拯闻言,脸色愈发暗沉,心中暗叫不妙,他虽处事公正,但也不傻,皇嗣之事怎可随意参与。
但被皇帝点名,又不能不应,只得硬着头皮站出,恭谨地拱手施礼,身体微微颤抖,显露出内心的紧张:
“启禀陛下。依我大周朝中法伦常之制,一般寄养在嫡母名下。若嫡母多有不便,那便由家主指定贵妾抚养。
至于荆王寄养在何人名下,终究还是得由官家决定!”
说完,包拯暗暗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嘉佑帝脸色有些难看,心中暗想:都说这包拯老实,今日看他说了这番话,以后谁还敢在他面前说他包黑子老实。顾左右而言他,实在圆滑。虽然包拯未给出实质性建议,不过毕竟起了个头。嘉佑帝还不得不赏赐于他,以显恩宠。
“来人,传朕旨意。包拯谏言有功,赏赐绸缎十匹,贡品瓷器一对。”嘉佑帝挥了挥手,语气还算平和。
“谢陛下。”包拯连忙跪地谢恩,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回原位,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了,嗯,嗯。包爱卿刚刚已然发表了看法。其他人还有无不同的建议?尽管畅所欲言。朕恕你们无罪。”嘉佑帝语气温和地说道,目光再次扫向群臣。
果然,有了包拯的开头,其他朝臣们也跃跃欲试,有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有的则相互交换眼神,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位容贵妃的娘家亲属——李大人突然站了出来,他一脸谄媚地说道:“陛下,微臣觉得应当让贵妃娘娘抚养荆王,贵妃娘娘出身高贵,温柔贤淑,定能将荆王照顾得妥妥当当。”
此言一出,群臣中一阵骚动,有人暗自撇嘴,有人面露不屑。
容贵妃娘家原本是个泥瓦匠,因女儿受宠,硬是被封为富昌侯。
这李大人为了讨好容贵妃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时,一个工部的官员上前一步说道:“陛下,此事万万不可!贵妃娘娘生育三胎皆夭折,伤到身体,难以全心照料荆王。不如淑妃照顾两个公主有经验!”
这个工部官员姓刘,是淑妃父亲刘相公的门生。
李大人立刻反驳道:“刘大人此言差矣,谁都知道贵妃娘娘最喜欢孩子,有手下宫女嬷嬷协助照料,有何不可?”
翰林院院正的欧阳修和冯太师有旧,也站出来凑热闹说道:“冯贤妃,也育有两个公主,那为什么不选她?”
几人在朝堂上争论不休,嘉佑帝脸色愈发阴沉,一拍龙椅:“都给朕住口!韩相公,文相公你俩来说!”嘉佑帝发怒后,众人老实的退回了原位不再吭声。
被点名的韩章和文彦博,两人对视了一眼。
还是官职稍低的文彦博先站了出来,向嘉佑帝行礼道:“陛下,皇后娘娘才是荆王的嫡母。而且她入宫以来一直恪守宫规,从不与外臣私自见面。为了大周社稷着想,可将荆王交由皇后娘娘代为抚养。”
嘉佑帝听了文彦博的建议不置可否,看向一旁的韩章,似乎在等他表态。
韩章比文彦博拜相更早,他对嘉佑帝的脾性十分清楚,知道嘉佑帝在试探大臣们的态度。
于是不再犹豫,站出来施礼道:“启禀陛下,无论是皇后也好,贵妃也罢,亦或是其他妃子,这是陛下的家事。无论陛下作何决定,臣都会拥护您的旨意。”
韩章不愧是能稳坐相位多年的老成之人,一番话说下来,让嘉佑帝心花怒放。
尽管如此,嘉佑帝依旧没有轻易下旨,而是宣布需要细细思考后再做决定。
荆王之事暂且搁置,嘉佑帝准备按照昨晚曹皇后提的建议,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诸位爱卿。昨日朕在汴京小报上看到一则报道,康家有个庶子‘弑兄逆父’,罪大恶极,不想我汴京治下居然有如此恶人,不知道各位爱卿有何见解?”
这时两个监察御史一同站了出来,异口同声地说道:“臣柳念!臣马彤!弹劾二国舅曹景休窝藏罪犯,康家庶子,康建!”
嘉佑帝装出一副吃惊的神色,说道:“两位爱卿。你们说那康家庶子是罪犯,可有实地调查过?有确凿的证据吗?”
“启禀陛下。我二人消息皆是从康家和王家人口中得来。康家和王家世代簪缨,怎会诓骗我等?”
两位御史见嘉佑帝有些怀疑,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咬牙说道。
这二人皆为王家和康家的门生顾旧如今康王两家出了这般丑闻。
哪怕知道其中略有隐情,他们也必须帮忙遮掩。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们作为康王两家的门生故吏,若是康家丑闻引爆,他们也会受到波及!
嘉佑帝目光不善地看着下面两位在他面前撒谎的御史。
“看来这两人要死保王康两家了,既然如此,那就将你们先发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