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如果但凡换一个人在这个档口说自己负责的任务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没法参与接下来的行动的话，腓特烈大帝绝不会这么好说话。
因为她知道，俾斯麦说出了一点意外赶不过来，那就是真的赶不过来了。
她这点信誉在腓特烈大帝这里还是有的。
而俾斯麦也确实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她也确实是在这边解决凌御的时候，出了一点小小的……应该算是意外吧？
俾斯麦看着自己面前坐着的少女，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
“凌音小姐，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们不用再费心思去对付凌御了，他已经死了。”
“…………”
“你杀的？”
面对俾斯麦冷不丁的询问，凌音干脆地点了点头，丝毫看不出对亲手送葬了自己亲爱的爷爷有什么愧疚的样子。
虽然很想说自己在京都的这么些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是俾斯麦还是不得不承认，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
现在的人都是这么一个赛一个地疯的吗？
那可是弑亲啊！
再说了，这位凌音小姐不是京都公认最受凌御宠爱的孙女吗！？
现在这算什么啊？
俾斯麦在很努力地思考了，但还是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
说到底，在凌音拦住自己说有一笔交易要和她做的时候，她也没想到过这个交易附带的消息有这么……额，叫人心生震撼啊！
“所以，额……你为什么要杀他？”
别误会了，凌御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死的。
哪怕凌音不动手，俾斯麦也是要动手的，只是目标任务突然被别人宰了，这多少也得问一句怎么回事吧，更何况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交易在。
要不是看在这人好歹和韶明认识，她才不会这么闲地坐下来听。
结果，却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俾斯麦心累地叹了口气。
在喝了口茶水润润喉之后，凌音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她倒是没有想过要撒谎。
骗不骗得过俾斯麦是一回事，到时候要是被拆穿了的话，她想再这样和一个阵营的旗舰坐下来说话就没有可能了。
这是她仅有的机会，她没道理蠢到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
“主要是为了自保。”
“自保？”
“嗯，凌御，也就是我爷爷，打算把我送去和封家那个议长联姻，封越泽，你应该也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神经病。”
“而我并不觉得他这几年来的所谓‘宠爱’能买我的一条命。”
“事情就是这样。”
除了在提到凌御的宠爱时，凌音的语气有带着些淡淡的嘲讽外，其他的时候都是相当得平静。
俾斯麦……俾斯麦难以评价这种行为。
毕竟她又不是当事人，也没法体会当事人遇到这种情况又是什么心情，所以也没什么资格去说凌音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而且比起凌御的死，她其实更在意的还是凌音最开始说的那个交易。
“那么，你说的交易是指？”
“区区一个凌家还不用脏了你们的手，凌御，包括凌家的那些长老们，我可以来帮你们解决掉。”
“那我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放过我的妈妈和妹妹。”
“我知道你们在京都大闹是为了什么，权利交接完毕之后我就会带他们离开京都，改名换姓，从此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届时你们大可以把这些罪名都推到凌御的头上，勾结塞壬的事情败露，他畏罪自杀还拉了全族陪葬！”
凌音语速飞快地把这一箩筐的话，都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
该说不愧是凌御的孙女吗？
对形势的敏感还真不是一般的人能赶得上的，凌御一开始居然只把她安排去给京都海事局局长做助理吗？
俾斯麦叹息了一声。
腓特烈大帝那边分配给她的任务是，确保在天亮之前，京都的政治体系已经完全被打散掉。
具体的操作和行动由俾斯麦自行发挥。
而她最开始也只是想要凌御的命而已，至于他背后的凌家，只要打得他们伤筋动骨知道疼了就行。
结果凌御的这孙女，上来张口就是要了所有长老们的命……俾斯麦张了张嘴，还是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评价。
算了，就这样吧。
凌御都已经死了，凌家其他的长老们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俾斯麦还没这么好心，着急忙慌地去救这些人。
死了就死了吧，仔细想想，比起让凌家那些人活着，那还是让他们死了比较好。
俾斯麦之前之所以没有这个打算，也仅仅只是因为一晚上杀光他们，实在是太显眼了一点。
或许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怎么回事。
但是心里明白归明白，傻乎乎地把所有隐秘都摊到明面上来，那就真的是要蠢到引人发笑了。
可是现在……
俾斯麦看着坐在自己眼前，虽然有在努力掩饰，但仍能看得出来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凌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许这么说好像有点对不起她，不过凌音提出的这个所谓交易，俾斯麦倒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她现在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腓特烈大帝拍板定下的，这场动乱之后的京都领导者是道尔家的帕尔劳斯。
倒不是对她这个决定有什么意见，只是站在铁血旗舰的位置，俾斯麦就不得不考虑更多的东西了。
比如说，帕尔劳斯其实和皇家的关系更加亲密。
再比如说，事情结束之后，她们都是要跟韶明去玉树的……这事虽然还没跟她说过，但想来韶明也是不会拒绝的。
而玉树和京都的距离，可算不得近啊。
鞭长莫及之下，谁知道现在还算老实的帕尔劳斯，到时候会不会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小心思呢？
她们又不可能因为这事还留在京都！
那么，为了避免他一家做大，是不是要在京都留一点后手作为保险丝？
如果说要继承凌家的政治遗产，还有谁会比凌御生前最宠爱的孙女，凌家灭族之祸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她眼前的这位凌音，更合适的呢？
而且有弑亲这个把柄被她们抓在手里……这可比皇家选择的帕尔劳斯可靠多了。
想到这里，俾斯麦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还算亲切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