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好哄,楚稚三两句便打发谢皓白自己给自己找点事干去了。
临到申时,宁亲王府的马车前来接人回去。
同往常一样,谢皓白拉着楚稚的手下去,却在上马车时,谢皓白从窗牖处伸出头,对楚稚发出了邀请:“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楚稚摇头:“我还要回府。”
谢皓白小嘴一撇,可怜巴巴地道:“可是徊光今日没见到你哩,他会想你的。”
要是没发生这件事之前,楚稚说不准还能跟着回去看看谢徊光,但现在,那宁亲王府在楚稚眼里就是龙潭虎穴,她可不想去撞见谢妄。
楚稚宁肯让谢徊光多想她两日。
楚稚坚决地摇头:“快要耽误时辰了,我就不跟着去了!”
“好吧。”谢皓白失落地将头收了回去。
马车渐渐动了起来,谢皓白无奈地吐出一口气,松松肩膀看向坐在他身侧一直没出声的谢妄,道:“我就说她不会跟着来的。”
谢妄没动静。
“你是想和她说什么话啊?”谢皓白继续嘟囔:“我都和你说了,你那天简直把人吓坏了,她不会再来咱们府上的。”
“还有啊,要我是楚稚的话,我就算信了我的鬼话上了马车,继而看见你坐在这里,脸色还这么差,我一定会被吓死的!”
谢皓白甚至为自己和楚稚之间的感情考虑起来:“若这样的话,楚稚就再也不会相信我说的话了,这样可不行,我不会再帮你骗人了……”
谢妄静静听着,冷不丁地出声:“她抹了药了吗?”
谢皓白一愣,道:“没哩,楚稚好像……嗯……对她的伤口不是很上心的样子。”
谢妄有些烦躁的沉了口气。
谢皓白就呆呆地盯着谢妄看了一会,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半晌才吸溜一声,问道:“你是在为了楚稚烦躁吗?”
谢妄侧眼睨着谢皓白,“没大没小。”
谢皓白:“……”
“你要下马车就快点,马上要到王府了,我还要去找徊光……”
“停车。”
谢妄忽略谢皓白的嘀嘀咕咕,高声叫停了马车,一跃下了马车。
“我一会就回来。”
谢皓白叹了口气,抱紧了自己:“天要下雨,爹要嫁人,没法子哩。”
布庄上,楚稚正收拾着桌上的纸笔,打算回府歇息歇息。
将毛笔一一归回原位后,她余光不可避免地瞥见了谢妄给的那瓶创伤膏。
她举起来的手缓缓落到桌面,复又在沉思中悄悄握拳。
看着这个,楚稚就想起来谢妄那日红着眼说缠上她的话。
又疑心她是两个孩子的生母。
滴血验亲后,谢妄非但没收敛,还任由事态肆意发酵,甚至塞给她一瓶创伤膏。
这,已经远远超出楚稚对两人之间以牟利为目的结交在一起所应有的范围。
不应该这样的。
若说今日两人的关系十分焦灼。
那谢妄这瓶膏药,就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再次猛地推到另一个方向。
楚稚揉着眉心,有些犯愁谢妄的心思。
她可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知晓这些事代表着什么。
若旁人还要,但若是遇上谢妄,那是躲不过去的。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
楚稚以为是如枝,道:“我一会就下去……”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僵在原地。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谢妄。
谢妄似乎是为了赶她回府地之前来的,此时微微喘着粗气,眼里带着万分明显的侵略感。
他的眼神就告诉了楚稚一件事。
他要快刀斩乱麻,搞清楚这一切。
楚稚垂眼,知道自己是躲不过去了,便默不作声地坐下:“进来吧。”
谢妄却看向她手边的膏药,寒声道:“为何不涂?”
楚稚抬眼:“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谢妄盯着她:“你想我问什么?”
楚稚点着桌面:“那么,你觉得我想你会问什么?”
谢妄没开口。
论口舌之快,谢妄永远比不过楚稚。
在这方面,他天生吃亏。
他垂眼,修长带有薄茧的手指捏起那瓶膏药,食指和拇指捏着塞子将其拔出,然后,他抬眼看向楚稚,用意明显。
楚稚握紧拳,“我不涂。”
她才不会被一瓶小小的膏药收买了去。
谢妄这么做就是心虚,心虚才会想要补偿。
只要她不接受,谢妄就会一直心虚,一直想要补偿。
她就能一直钻谢妄的空子。
且,还不会依着谢妄,将这件事推到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
眼前,谢妄没理会她的拒绝,自顾自地伸出食指将膏药剐蹭到指腹上,楚稚又说了一遍:“我不涂。”
下一瞬,谢妄便直直伸手,一掌探向她脖间,那一瞬,楚稚的瞳孔骤然缩小。
眼前,是谢妄修长细密的睫毛,鼻息之间是谢妄呼出来的热气,只见他垂着眼,万分认真地盯着她的下巴。
一阵让人失去理智的嗡鸣声在耳边响起,身上的感官似乎这瞬间被放大了。
她只能感觉到摸着脖子的那截冰凉的指腹迅速又放肆地带着整张手覆盖上来,指腹关节上的茧子挠人,那修长的五指如冰冷的毒蛇一样顺着她耳后的轮廓摩挲到脸上。
最终,他的大掌如愿以偿地包住了她的半张脸,他将拇指抵在她下巴尖上,轻轻往上一提,楚稚便僵硬着脖子,震惊地看着谢妄。
他浑然不觉她惊愕的眼神,伸出另一只手,将那指腹上的膏药轻轻地抹在她下巴上那处泛红的印记上。
啪——
楚稚终于回过神,一张将他的手拍开:“做什么呢!”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啊!
怎么好端端又被谢妄占了便宜???
她更凶了:“你收敛一下吧!”
谢妄眼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餍足,却一本正经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同你道歉。”
楚稚哑然,张开的嘴又闭上,心里突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难受了半晌才道:“你就是这么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