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儿身子猛地一颤:“两万?!”
“不是说好了一万两?”姜玲儿有些崩溃:“前日,你们来时说是一万两,怎今日就变了?!”
那人一怔,又不耐烦地皱眉:“谁同你说的一万两?!”
旋即,他理所当然高喝一声:“老子要两万两!”
姜玲儿一顿,犹豫着,狐疑着地道:“你们可是找错了人?”
她跟了李温这么些年,多少跟着李温学了些本事,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对,但,她将这件事想歪了。
她想抱着一丝浑水摸鱼挣扎的心盖过了她的直觉,她柔声道:“前日也来了个人,说是我借了银子,要我给他一万两……”
说着,姜玲儿低下头,低低啜泣着:“可我并未借过银子,但我们拗不过他,只要答应还银子了,大爷,您看看您是不是找错了人?”
说完,她睁着一双泪眼看向那人,“大哥,您再好生想想?!”
那人长得人高马大,一时间被姜玲儿说得有些疑惑。
他是该要一万两才对。
这多出的一万两,是为了补上找姜玲儿所白白花费的银子。
所以才要两万两。
但听姜玲儿这么说,好像这件事,另有蹊跷?
还有谁来要过账?!
他娘的,谁敢冒充他来要账!
简直是找死!
“大哥!”
火气正旺时,身侧的小弟缓缓开口:“您瞧瞧她说的这些话,咱们怎可能找错了人?再说了,就算前面真的有人来找过,那不也没要到银子?我估摸着,这小娘们和谁都这么说!”
那人若有所思地皱眉:“你是说……”
“嘿嘿。”那小厮贼笑两声:“她骗咱们!”
姜玲儿脸一白,连忙道:“我没有!我怎敢骗你!”
那小弟自顾自地说着:“压根就没人来问过!她就是不想还银子!您瞧瞧她做的事吧,假扮成别人的模样来借印子钱,摆明了想当老赖,这样的人,她口中的话有几句是真的?!”
那大哥原本稍微有些动摇的心又坚定了起来,这回,他更生气了。
这小娘们还敢骗他!
不由分说的,那大哥恶狠狠地喊道:“给我泼!”
“不要!!”姜玲儿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连忙抬起胳膊转身遮挡。
话落,一股恶臭铺面袭来,黄色的、污秽不堪的汁水进水浇到了她身上,眼前的粪水来得又可怕又急促,她甚至都不敢开口尖叫求饶。
院子内瞬间臭气熏天。
那人带来的四五个人浇地似的将粪水对准姜玲儿,一桶一桶地泼过去。
姜玲儿的头上,身上,无一不挂满了粘糊腥臭的屎汤糊糊。
黄汤打湿了她穿在身上的衣裳,原本软滑的真丝布料紧紧贴在她身上,好似第二层肌肤。
散发着刺鼻臭味的黄汤顺着她的裙子下摆滴滴答答地溅落在脚下,逐渐形成一滩小水坑。
她狼狈不已,两个胳膊高高抬起,五指大大地张开,她低着头,眼睛被臭气涩得生疼,喘息到鼻腔里的每一口气都直顶喉咙,也是涩涩的生疼,她紧紧抿着唇,生怕粪水顺着唇缝隙流进口中。
“我告诉你,这是你偷奸耍滑的报应!这回不过是粪水,下回,就是送你进青楼!”
“明日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两万两白银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那人狠狠踹了一脚空荡荡的粪桶,转身带着人离去。
留下姜玲儿一人站在原地,绝望地睁开眼,她无助又无措看着自己满是粪水的身子,哇的一声尖叫了出来:“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划破长空,惊起一片藏在林中的黄鹂,悠悠地传进了楚稚耳中。
此时,她正在用早膳。
听见这声喊叫,楚稚攸的放下了筷子:“姜玲儿?”
她皱眉,姜玲儿不应该跟着李温去上朝了?
下一瞬,楚稚就反应过来了。
姜玲儿和李温同她玩了一出空城计。
楚稚垂眼,道:“刘狗儿去找李温了?”
如枝也觉出事情不妙,道:“找了,一早便带着人都去了。”
那这就怪了。
姜玲儿一人在家中,闲着没事喊什么?
楚稚不觉得姜玲儿能为了银子愁得大喊大叫,她八成是遇上什么事了。
楚稚皱眉,道:“我去瞧瞧。”
如枝不解:“夫人,您是要去找她?”
如枝道:“这不就叫人察觉出不对了吗?”
楚稚有些着急:“她若是现在死了,我永远也找不回我的孩子!”
眼下这个时候,姜玲儿的安危至关重要,她可以往死里折磨人,但不能真的将人折磨死。
楚稚道:“此事有蹊跷之处。”
楚稚的脸色沉了下来:“怕是真的讨债的人,去找姜玲儿了。”
李温将姜玲儿藏得极其隐蔽,不是有些本事的人根本找不到她,能让她发出这样惨叫声的,除了那些人还有谁?
如枝更着急:“那夫人可要帮她出银子?!”
楚稚抬脚的步子一顿,忽然就想通了。
对啊,她又不会给姜玲儿出银子,去了也是白去。
且,那些人为了要回银子来,断然不会让杀了她的。
楚稚重新坐了回去,却突然闻见一阵一阵的臭味从后院传来。
她抬头,仔细闻了闻。
这味道……
楚稚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是屎粑粑。
望着眼前的饭菜,楚稚差点干呕出来,她知道姜玲儿为什么尖叫了。
楚稚用帕子捂着嘴,皱眉道:“撤下去,关窗!”
显然如枝也闻到了这个味道,如枝的脸色更不好,道:“这洗掉一层皮也洗不干净吧。”
楚稚皱着眉,默默点头。
她本以为她教给刘狗儿的法子已经够泯灭人道的了,却没想到这群人比刘狗儿更直接。
窗子关上的瞬间,院子那边又传来几声气恼到极点的怒骂。
这声音传进然哥和丞哥耳中,两人白着一张脸,拔腿往老夫人那里跑:
“祖母,祖母!!”
老夫人也听见了这惨叫声,瞧见两个孩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她愁得叹了口气:“孩子,你们记着,这都是楚稚害的!”
然哥猛地跪下,哭着点头:“孙子知晓,孙子记住了,求祖母帮帮娘亲!”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帮,是我若是帮了,你们娘亲从前受的苦就都白费了。”
“你们记好了,受苦的不光是你们的娘,还有你们的爹,温儿吃的苦比你们的娘多得多,他们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你们好,日后,你们要出人头地,帮你们的爹爹报仇!”
然哥见状,哇哇地哭着。
丞哥猛地跪下,郑重道:“我记住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只是这回,冷风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吹到了刘狗儿眼前。
几个暗卫齐齐闻了闻空中莫名多出来的臭味,又闻了闻怀中的粪桶,有人疑惑地看向刘狗儿:“哥儿,你的粪桶漏了?”
刘狗儿脸色一白,慌忙摸了摸,摸了一圈发现手上是干的,这才松了口气:“你的才漏了!”
那人挠了挠头:“咱们这粪桶都是盖着盖子的,本没有味,可我咋闻到了一股子臭味?”
刘狗儿:“你鼻子坏了。”
那人:“看蔡神医有用吗?”
刘狗儿:“知不道。”
他没心思去理会哪来的臭味,他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将将从宫里出来的李温。
他舔了下嘴唇,低声道:“出来了。”
“一会子,这粪桶别泼在他身上,咱们不殃及别人。”
“好。”一群人纷纷赞同,提前找了个树杈将这粪桶放了起来。
刘狗儿又看向李温,瞧见他没急着走,反而站在原地等着那几个高官出来,打算一起往回走。
等人时,李温一次又一次的,有些焦躁地往这边的树上和下面轿子上看。
抬轿的轿夫已经跑了,这轿子就这样坐落在路中间,安静到有些诡异的吓人。
李温不光往刚刚刘狗儿适才跳下来的这一处的树上看,他看的是这路上,他所能看见的所有树。
但很显然,刘狗儿这些做暗卫的,不会给他看见的他们踪迹的机会。
李温心里就有些慌。
这群人疯了一样谁都不怕,不会回来找他吧?
不不不。
他们压根就没发现他的存在,不会回来找他的,是他多虑了。
不必担忧。
李温握紧了拳,最后一个上了轿子,胆战心惊地往这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