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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夜的那场意外,在之后的几日内,一直是众人讳莫如深的话题。

当日太后和贵妃落水,幸而岸边侍卫和撑船的太监反应迅速,立刻跳下水将两人救了上来。

只是秋日湖水寒凉,太后有些年纪,贵妃素来体弱,被凉水一激,都是卧病在床,不能起身。

恒媞醉得不省人事,第二日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忙去太后病榻前侍疾。

太后已经清醒过来,但仍然惊魂未定,一直说是贵妃推她入水的。

恒媞大惊,便将此事报与帝后二人。

皇帝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也是惊怒交加,虽然他这些年来对太后怨恨甚深,但他之前一直以为高氏对他是恭顺讨好,不想她竟是借献艺之机报复太后。

对嫔御的失控感让他在愤怒之余还有一丝恐慌。若是高氏也因自己没帮她出头而心存怨愤,那自己不就危险了!

而且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再查实高氏谋害太后,传扬出去,皇家的脸面还往哪搁!

高氏给他惹了好大一个麻烦!

好在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保持冷静,有条不紊地分析事态,提出解决的办法。

“皇上,臣妾以为,此事涉及皇家颜面,仅凭皇额娘一面之词,不宜深究,不若当成意外处置。至于皇额娘,一时受惊,神志不清、说了胡话也是有的,臣妾愿亲往侍疾,令皇额娘重回清明康健。”

皇帝也觉得甚为有理,叹了口气说:“那就辛苦皇后了。那几个撑船太监有疏忽,但救人及时,将功折罪,罚俸一年,这事就算过去了。只是高氏,朕一直以为她娇憨可爱,没想到,她的心思是如此……”

话未说完,他便听皇后说:“皇上,此事既然只是意外,贵妃妹妹又能有什么心思。贵妃妹妹出身高家这样的名门,全族得皇上抬旗之荣,虽然从前有时任性傲气了些,这些年来也是渐渐知道分寸了。”

皇帝捏捏鼻梁,现下高斌还得用,明面上倒是真不好对高贵妃如何。

他淡淡道:“那么,贵妃就在自己的殿里好好养病吧。等她好些,送她回咸福宫。”

容音与璎珞到了太后处,见太后无精打采、形容憔悴地靠在引枕上,正由恒媞一口口喂着药。

容音让恒媞先下去休息,问了太医太后如何。

太医战战兢兢道:“皇后娘娘,太后呛了冷水,受了寒气,只怕是会落下了病根,之后会常有气喘咳嗽,还会因气促而心气不足,胸口疼痛,但善加保养,可以慢慢养好。”

而太后,见她们二人前来,仿佛见到救星一般,急道:“皇后,贵妃,高氏要害哀家!”

容音道:“皇额娘,这只是意外罢了。贵妃妹妹为什么要害您?您是因落水受了惊吓,才生了幻象。”

太后又惊又怒:“皇后,你明知道高氏对哀家有怨!她是存心报复!咳咳咳……”激动之下,太后一句话未说完,便咳嗽起来。

璎珞上前为太后拍背顺气,恭敬道:“太后曾教导皇后娘娘,宫中出了什么污糟事,也只能掩盖着。怎么太后,自己却不记得了吗?”

太后哑口无言,半晌,才颤巍巍道:“你是故意的,皇后!你从来只与皇帝如君臣一般相处,极少逾矩,当时却故意握住皇帝的手,露了小儿女情态,让皇帝觉得你想与他独处,皇帝这才顺着高贵妃的意思让哀家与高氏同乘一船!”

容音没说话,璎珞道:“太后,皇后娘娘早就劝过贵妃娘娘不要泛舟了,不也没拗过皇上和贵妃娘娘吗?就算皇后娘娘推辞,若贵妃娘娘一直坚持,事情的结果也不会改变。”

太后爆发出一阵剧烈咳嗽,好半天才缓过气来,惨笑道:“好,好啊!皇后果然是眼里不揉沙子的!那么恒媞那样快醉倒,提前离席,也是皇后的手笔吧!”

容音这才开口道:“皇额娘,恒媞妹妹从前患过病,若是再添忧思,对她有害无益。”

太后闭上眼,无力道:“好,这回是哀家不听皇后良言,自作自受,哀家认栽。哀家会放出风去,先前贵妃要害哀家的那些话,全是病中胡言乱语。皇后既然是非分明,想来,日后是会护着恒媞的。”

容音轻轻叹了口气。

离开太后居处,茉心急急过来,说高曦月醒来,想见皇后一面。

高曦月之前所谓“病愈”,全是凭着胸中一股气,撑着她站起来。如今报复成功,心中那口气便散了,又落水受寒,很快就萎顿下去,不过两三日工夫,就仿佛耗尽了精气,蜡黄的脸颊瘦成薄薄的皮,蒙在颧骨上,眼窝深陷,衬得双眸更大,却是木然无神。

容音看了也觉得惨然,一时无言。

高曦月见她来,就想起身行礼,容音忙道:“贵妃躺着吧,不必多礼。”

高曦月神色平静,道:“臣妾请皇后娘娘来,是想谢皇后娘娘。”

“茉心说,皇上和您已经将此事当作意外压下去了。皇后娘娘,您护着柔淑长公主,可您到底还是成全了臣妾,还替臣妾周全。臣妾能让太后病一场,哪怕只是生受几日臣妾受过的苦,臣妾也觉得很痛快。”

她喘息几下,又问:“虽然此事以意外作结,只怕皇上……再也不想见臣妾了吧?”

容音道:“贵妃想伴驾,也得好起来再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养病吧。”

高曦月闭上眼,喃喃道:“罢了,罢了。皇后娘娘,臣妾的琵琶好听么?”

容音忍住心中酸楚,笑着点点头。

太后将息了大半个月,才勉强能起身,回到清漪园。

而高曦月,则在一个月后被送回咸福宫。皇帝以她久病不愈难以承宠为由再次撤下她的绿头牌,虽然送去一些珍贵药材,但再未踏入咸福宫。

明眼人都知道,这位盛宠一时的贵妃,从此便是沉寂下去了。

贵妃本就人缘不好,如今败相尽显,除了皇后三不五时去探问,也只有苏绿筠和曾与她同住的陈婉茵还会去看一眼。

好在皇帝还是顾及着面子,有些赏赐,皇后也时不时送些东西过来,还有些行事周全的如炩嫔也打发人送了一回礼,因此虽然主位抱病失宠,咸福宫的日子还不难过,连孔雀的食水都不曾少,那对孔雀前些日子被永珹折腾得够呛,尾羽都被拔了几根,永珹离开后才重新过上安生日子,这会子咸福宫的人一颗心都在曦月身上,没人逗弄它们叫它们开屏,它们反而更自在了,看着油光水滑不少。

双喜悄悄来咸福宫时,见着这对精神健旺的孔雀,放了一半的心。

但进了内殿,见高曦月病容憔悴,心又提了起来。

其实高曦月病中,什么都做不了,但她还是喜欢听翠云馆那边的事情。

双喜绘声绘色地说如懿如何每天被他掌嘴,老嬷嬷如何背后嫌弃她,又如何明里暗里给她捣乱使绊子。

“王嬷嬷把她做暗香汤的腌梅花当蜜饯吃了,乌拉那拉氏问起来,就说早就没了,吴嬷嬷往那两盆绿梅的花枝上薅了不少花,给自己做了个香包。陈嬷嬷等她睡了,就把她绣的那些邪物给拆了,把彩线碎布头拿去倒卖。她拜的那些,看着也不像正经佛像,估计跟她娘家人似的,拜的邪神。张嬷嬷就把那些神像背上的金漆全给抠了,金屑凑吧凑吧也能换点钱。

我们几个买通了御膳房,每天拿的例菜,有几样新鲜的,几样馊的,我们就专门把馊的给乌拉那拉氏。您猜怎么着,她还真不管不问,说‘有就行了’,她哪知道咱们这些奴才就在一墙之隔吃着好饭食呐!”

高曦月抱着手炉,拥着狐裘,吃吃地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又咳起来。

茉心气得拿桌上的柿子丢双喜:“蠢奴才,主儿现下不能心绪起伏过大,别招主儿笑了!”

双喜用手稳稳一接,把柿子揣进怀里。

临走时,双喜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贵妃娘娘,您若是还想报复太后,奴才可以再帮你一把。”

毕竟,他为了报自己的仇,曾经算计加重过高曦月的病情。无论是道义还是因果,他都欠高曦月一回。

高曦月看了他半晌,道:“再说吧。”

一日,履亲王福晋带着恒曦入宫,向皇后提起永珹对贵妃甚为想念,想问问能否让永珹回宫看看贵妃?

容音去问了,皇帝那边无可无不可,茉心则过来转达了高曦月的意思:“贵妃娘娘说她如今病势沉重,担心过了病气给四阿哥,所以不敢见。”

暮秋时,高家送了些皮毛补药入宫。

同时还递了一个消息。

鄂尔泰次子鄂实先前丧妻,如今按礼制服丧已满,可以再娶,前不久与高曦月同父异母的继妹定亲了。

星璇低着头,不敢看缩在厚厚毛皮褥子里的高曦月,怯怯道:“老大人和小高大人说,这鄂常在虽说只是鄂乐舜大人的义女,但到底有个名分,主儿若是大好了,是不是多和鄂常在走动走动?”

高曦月平静地笑笑,仰头看着百子石榴的帐帷,轻轻道:“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一日赵太医为高贵妃请脉后,将太医院当值太医叫来,一一切脉。几名太医商量半日,赵太医忐忑不安地去长春宫向容音禀报,高曦月恐怕不太好。

“贵妃本就有顽疾,略略好转后便落水,病得更重了,如今脉象上看来又添了心力交瘁,只怕,只怕……”

赵太医没敢往下说,跪下道:“微臣等尽全力,务求减少贵妃的病痛,也许,上天垂怜,贵妃还能好转。”

容音沉默半晌才道:“还有多久?”

赵太医深深伏地,不敢抬头:“微臣等无能,若是多用上好的滋补驱寒之药,三四年还是保得下的。贵妃娘娘福泽深厚,过了这几年,还有后福,也未可知,请皇后娘娘宽心。”

三人想到上一世的高贵妃是在乾隆十年时去世,听元一说这也是主世界高贵妃的死亡时间,心下一沉。

容音问道:“本宫自是相信太医院,不过从前薛神医治好了永琏,若是请薛神医来,是否……”

赵太医道:“薛神医医术精妙,也许真能妙手回春,但皇后娘娘,薛神医如今远在江南,又年事已高,不一定经得住长途跋涉,就是能来,只怕也要一段时日,这远水解不了近渴,贵妃娘娘,只怕等不得了。”

容音疲惫道:“赵太医,你尽管用药吧。缺什么,告诉本宫就是。”

赵太医离开后,容音又找来秦立。

“本宫记得前几年长春宫的份例,炭火吃食都有结余,今年,就从本宫这里再拨一些给咸福宫吧。”

这一夜,三人进入会议室。

主任看看容音,无视了用眼神阻止祂的元一,直接从面神的触手上将一扎啤酒夺过来顿在她面前:“喝吧。灵魂能量化成的酒不会对身体有害,但又能让人感到麻痹和愉悦。”

容音双手接过,小口啜着,这酒和宫里的酒不同,又苦又冒着气泡,气泡在她口中炸开,她忍不住皱起眉。

面神道:“这种酒得大口喝。”

容音于是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空杯顿在桌上,喝过酒的容音不再压制情绪,直接问道:“为什么气运之子已经被削弱,还是有嫔妃不能平安呢?”

主任道:“因为这个世界即使没有不可名状之物,也是一个以清朝为背景的封建社会。容女士,延禧世界就没有不可名状之物的侵蚀。”

容音想到前世的种种人与事,以及自己绝望自尽的结局,有些难过。

璎珞和明玉也伤心起来,不知怎么安慰才好,只得一人一边握住她的手。

面神道:“祂们两个是自上古时代就存在的神明,但即使是祂们也承认,虽然封建时代比祂们的时代好得多,但与后来的时代相比,也还是应当灭亡的旧时代。在西方,有一位叫做伏尔泰的思想家,他和如懿传世界的‘伊万’女士一样,热爱乾隆皇帝和他的诗,认为乾隆皇帝是他所推崇的开明君主制最好的人选,可事实证明,明君,并不是世道好坏决定性因素,何况如懿传世界里连明君都没有。”

元一解释:“祂说的是意欢。”

主任安慰道:“从我们捕获的片段来看,高曦月原本的结局是在惊恐中被皇帝冷落,知晓原本皇后对她的背叛,死前还做了气运之子的一把刀,现在看来,也许她无法摆脱死亡的终局,但她摆脱了天道对她的操纵,至少真正为自己而活了一把。容女士,你们虽然肩负拯救小世界生灵的重任,但人始终不能完全背负他人的命运,你们的首要任务是让小世界与大道建立联系,小世界的人总有自己要跨越的卢比孔河,请不要给自己过大的心理负担。”

容音抹掉眼泪,道:“谢谢你们。我会振作起来的。”

主任道:“也不必勉强自己。由于你们自身的努力和外力的助推,现在你们已经初步做到,让皇帝忌惮你们。而今年过后,小世界将会迎来了时间节点,下一个节点在乾隆九年前后,在历史上傅恒会在乾隆十年进入军机处,权势更进一步。既然到时候皇帝不敢把你们怎么样,接下来也可以随心所欲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