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柯问完，又给孙野倒了热汤出来：“你别光说了，先吃饭，吃完慢慢说。”
孙野诚惶诚恐地接过热汤：“你……你不回去吗？”
柳柯笑着摇了摇头：“今天不回去，我想听听你的故事。”
孙野更惶恐了，但面上又难掩激动：“好，好，我……”
“先吃饭，”柳柯用眼神指了指他手上的汤，“再不吃都凉了。”
“好，好。”孙野把手上的热汤一饮而尽，他本来就是个纯正的北方汉子，吃饭向来狼吞虎咽，刚刚是震惊加上说话，才吃的稍显斯文了一些。
听到柳柯想听自己的故事，孙野赶紧几口把剩下的饭菜风卷残云了。
柳柯最开始看他吃饭，还总劝他细嚼慢咽，后来也习惯了，反正孙野这身体壮得跟牛一样，肠胃也好得很，除了不太能吃辣，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孙野吃完后，把餐具都收了起来：“我去洗一下。”
“别忙了，”柳柯拉了他一下，“明天我直接拿回去，这儿太冷了，咱们去宿舍吧。”
工作室有专门的员工宿舍，就在附近的公寓楼里，柳柯太忙的时候就会住在这里，孙野从谢隐那赚了一大笔后，也在这小区买了栋单身公寓，方便去柳柯的工作室帮忙。
孙野道：“去……去我那吧？”
柳柯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孙野之前做饭的时候，偶尔会邀请柳柯过去，但他今天的邀请好像有些不同，听语气还有些小惶恐。
孙野憨笑着抓了抓头发：“我稍微布置了一下，想着你万一过年有时间过来，家里也有点儿气氛。”
原来如此，柳柯弯着眼睛笑了笑：“好，再买点烧烤？”
“外面的不卫生，”孙野道，“我给你做。”
“也好，”柳柯点点头，拿起钥匙，“走吧。”
孙野做的都是偏东北风味的烧烤，不辣，但是很香，家用的小烤炉上摆满了烤串，滋滋冒着热油，香味儿弥漫在整个客厅。
孙野把烤好的串摆过去，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我妈说是在一座山上看见我的，当时下着大雪，我倒在雪地里，都快没气儿了。那时候我好像七八岁，跟思思差不多大，发了一场高烧，醒过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啊？”柳柯惋惜道，“那你有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
孙野摇摇头：“我没有，但我妈去打听过，但十里八乡都没人知道我是谁，后来也就不找了。我妈虽然是养母，但对我很好，从没亏待过我，她一个人打工，供我上学，把自己累得够呛。等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知道了找菌赚钱的路子，想着让她过过好日子，她却生病了。”
柳柯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胳膊：“没治好吗？”
孙野叹息着摇摇头：“她就是累出来的老毛病，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我带着她去了好多医院，都没辙，她也不想再拖累我，怎么说都不愿意去医院了，说想回家乡看看……但我还没来得及带她回来她就……”
孙野哽咽了一下，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要是我那时候就认识贺老师就好了，贺老师是好人，一定愿意帮我救她的，至少……让她回来看一眼。”
柳柯又轻轻按了按他的胳膊：“那你找到她的故居了吗？”
孙野点点头：“找到了，就在郫都那边，是个家属院，现在还在，她的父母是调任去的那边，过去这么多年，这边的亲人也都相继离世了。不过我给她在这边买了块墓地，也算圆了她落叶归根的心愿了。”
柳柯对他笑笑：“要过年了，要不，我陪你去看看她吧？”
孙野一惊，连手臂都跟着微微抖了一下：“你……你愿意陪我去看她？”
“当然愿意了，”柳柯低头笑了笑，“其实，我原本想陪你回内蒙的。”
孙野更惊了：“什么？”
“有这么惊讶吗？”柳柯抬起头看着他，“你无偿给我帮忙这么久，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回去，我知道，你是想守着我。可我也想让你回家看看父母啊，只是之前我不知道……对不起啊。”
孙野赶紧摇了摇头：“没有，我……我没有想到，谢谢你，柳柯。”
柳柯摇头笑笑：“你这人，你都帮了我这么多了，应该是我谢谢你。”
“不，不是，”孙野抓抓头发，“这些是我愿意的。我妈去世之后，我其实颓废了很久，后来在一场漫展上看到了你，可能你不太记得我了。我那时候在漫展角落里坐着，其实我就是想找个热闹的地方待会儿，让自己不那么难受。”
孙野看着他，眼里都是光：“那时候没人注意我，但你注意到我了，你过来送了我一支冰淇淋，你说生活虽然苦，但也有甜的东西。后来……我看到你在台上做介绍，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字，然后就一直关注你。”
“从那时候起，你就成了我活着的意义，所以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不需要你给我任何回馈。你没有觉得我打扰到你，还让我一直在你身边，我已经很感动了，真的！”
孙野很少一下子说这么多话，他这个人其实不太正形，还有点欠，在柳柯面前不欠，但大多数时间也是憨憨的，见着柳柯就是笑，跟在他屁股后边帮忙，很少跟谁这么交心的谈话。
说实话，柳柯确实不记得这件事了，他帮过、安慰过的人很多，对他而言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偶尔遇到谁感谢，也是一笑置之了。
这还是第一个，感谢他感谢到这个份儿上的，简直都把自己抵给他了当牛做马了。
柳柯静静地听着他说完，而后低着头微微一笑。
孙野有些怕自己这些话唐突到他，不安地问：“你……你笑什么？”
“笑我能让一个人有活下去的意义，”柳柯歪歪头，“这样挺好的。”
孙野还是有些不安：“那……你知道我是因为这件事才接近你的，你还愿意让我留在你身边帮你吗？”
柳柯拿起了一串烤串，咬了一口：“你这么好的手艺，要是离开了，我还真挺不习惯的。”
孙野反应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又抓着头发憨憨地笑了起来：“你放心，你什么时候想吃我都给你做，只给你做，贺老师他们想都别想！”
正在吃零食的贺岁安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顿时开骂：“那傻逼虎不会还生我气骂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