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达安和小净小末两人一起,用了三天的时间,大致摸清了受灾的范围。
江华县隔壁的零陵县此次受灾最重。
陆达安把收集到的信息传给了赵苻生,让他快点拿出个章程。
若是慢上一点,就可能导致更多的人冻死,或者饿死。
零陵县六七成的房屋屋顶被大雪压塌,砸死数百人,上千人无家可归,饥寒交迫。
救灾救苦工作越早开始,就能越快安抚好民心,免得生出什么异动。
皇上年事已高,最近两年处理朝政越发力不从心,立储一事就变得迫在眉睫。
其实自五年前太子薨逝起,几个皇子及其附庸势力便开始隐隐躁了起来。
其中呼声最高的皇子,是越王和吴王两人。
这半年来,皇上身体似乎出了问题,越王和吴王争斗愈演愈烈,朝堂也整日吵个不休。
陆达安正是明白其中利害,才想要避免吴王派系人员会拿雪灾一事指责越王。
他近乎两天两夜没合眼,在零陵县县衙坐镇,为的就是压着县令快速行动,尽可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苏小满这边也没比陆达安好得到哪儿去。
前天,她去福满园时,徐掌柜告诉她,江华县县城有不少百姓的房顶被雪压塌,砸死和冻伤不少人。
小山和小涛按着苏小满说的那样,告诉那些确实无处栖身的百姓,福满园可以暂时收留他们。
当苏小满看着大厅的百姓中,有不少身上缠着布条,受了伤,还有些年幼的孩子明显在发烧。
她眉心紧蹙。
这些人恐怕都没有找大夫开药。
若是挤在福满园,人多空气不流通,很容易造成交叉感染和伤口恶化。
她便让徐掌柜请来了县城的张大夫给那些人诊治。
今天,苏小满再次来了福满园,月季也跟在了她身边。
福满园地方有限收留不了所有受灾的人。
但是粮食备的还算充足。
今天雪停了,苏小满干脆把锅挪到了福满园门口,既能照顾到店内收留的那部分百姓,又能照顾到过往的其他百姓。
月季是她叫来帮她一起盛粥的。
“东……”马良刚张嘴,苏小满就横了他一眼。
“那个,姑娘,羊汤白粥熬好了。”
苏小满看着福满园门口早已排起的长龙,点头接过了勺子。
“来,把碗给我,我给你盛。”
排在第一的老人抖着手递过去了一个有豁口的碗。
“多谢姑娘。姑娘真是大善人呐。”
为了继续隐藏身份,苏小满让徐掌柜对外说,是她出米面,福满园出羊汤和厨师,一起施粥赈灾。
“老人家别客气。我们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老人双手合十不停作揖感谢。
接下来,几乎所有来领粥的人都会频频道谢。
起初苏小满还认真回应,让他们别客气,大家共渡难关等等。
后来说太多了,有些累,她就只笑着点头回应对方。
月季基本也是这样。
福满园的羊汤中有少许碎羊肉。
熬粥时,马良只放了正常白粥一半量的米,米熟后再用面糊调粘稠度。
最后放入适当的盐调味。
这样一来,味道肯定不会很好,却可以在尽可能节省食材的前提下,保证食物能量的充足。
福满园每天会熬四锅这样的粥,一共八百碗。
在苏小满眼中,八百碗就是八百条人命。
她自己能力有限,不足以将城中所有受灾百姓照顾到。
灾情还不知道要延续多久,目前也只能做到这样。
好在,苏小满听说程府今天也在门外支起了大锅,熬粥布施。
相信江华县县令会动员其他大户,为城中受灾百姓施粥。
每多一家施粥的,就能有不少百姓在这场雪灾中活下来。
雪停后的第二日
苏小满在施粥时竟遇到不可理喻的人,着实令人生气。
“听说厚德楼煮的粥里放了不少肉,比他家的多不少。”
“你都要饭了,还嫌这嫌那的?”一少年回怼道。
“咋?又不是我想要饭,那不是天灾嘛。再说,我就是说说,福满园的粥里肉少,不行啊。”
少年白了眼说话的男子。
“那你怎么不去那边排队领饭?”
“那……”男人支吾半天,憋出一句,“要你管。”
少年切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在他看来,男人受了别人的恩惠还说三道四。
这种人太过贪心,还有些狼心狗肺。
苏小满将少年和男子的争论看在眼里,若有所思地勾了勾唇角。
看来,厚德楼想借着这次雪灾,将之前老鼠门事件败的路人缘通通捡回来。
如果真的放了不少肉,也是下了血本了。?
对于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
只是,苏小满见不得厚德楼好而已。
不过,她知道,现在她做不了什么,先将眼下的难关过去再说。?
苏小满猜的不错,厚德楼的李掌柜就是想借赈灾施粥的机会挽回之前失去的“民心”。
李掌柜在知道福满园的粥里有肉时,更是下血本在自家店里熬的粥中加了多一点的肉。
还故意让人去散播自家粥里肉多,福满园肉少的事。
不明情况的人自然信以为真。
可在福满园领到过粥的人,一旦看过厚德楼的粥就知道哪家用料更实在。
刚才说话的男子就是。
他其实是在厚德楼那边领了粥,喝完之后,才又来福满园这边排队的。
厚德楼的粥里确实放的肉比福满园这边多那么一点点,可粥却稀得像水一般。
整个锅里见不到几颗米,喝完根本不顶饱。
男子之所以那么说,是想骗走几个憨货,自己好早点排到跟前,领到粥。
他实在太饿了。
谁曾想,不仅没骗到人,还被一少年骂了。
丢人。
过了一会儿,轮到少年盛粥了。
苏小满笑着接过他手中的碗,说了声谢谢。
少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应该的。我娘告诉我,做人要知恩图报。我娘还夸这粥是她喝过最好喝的粥。”
“那你娘来了吗?怎么没跟你站在一起。”苏小满好奇地随口一问。
可少年却缓缓低下了头,“我娘死了。”
苏小满端着粥的手一僵。
死了?
苏小满又看了看少年,他身后似乎没有亲人。
试探着问道,“你家都还有谁?”
少年摇摇头。
“死了。都死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
“王远。”他接过碗,“谢谢。”
随后便离开了,只留下一抹萧瑟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