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阳侯夫人闭上眼,泪水不断滑落。
淮阳侯转头看着柜门。
他好似感觉到一道视线,从柜门后传来,定定看着他。
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以及她的质问声:
‘娘,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
‘爹,你为什么不要我?’
“珩儿,打开柜门。”
“不要,老爷,求您不要看!”淮阳侯夫人紧紧抓着淮阳侯的手,仰头哀求。
淮阳侯对上她那双朦胧的泪眼,心揪着疼。
一边是陪了他数载的爱妻。
一边是寻找十多年的爱女。
沉默一瞬,淮阳侯抬手轻轻擦去她眼尾的泪,声音低沉温润,“芸娘,别哭了。”
淮阳侯夫人以为他妥协了,拉着他就要往外走,“我们回家,欢欢还在家里等着我们……”
刚走一步,就被淮阳侯猛地拽住。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芸娘,不管她长什么样,她都是我们的女儿。”
“不!她不是我的女儿!她就是一个怪物!”淮阳侯夫人崩溃地大喊。
淮阳侯一把抱住淮阳侯夫人,看向姜珩沉声道:“打开。”
宁星棠慢悠悠开口:“侯爷可想清楚了?真的要看?”
淮阳侯神色极为坚定:“嗯,我的女儿,不管她长成什么样,她都有活在阳光下的权利。”
姜珩同样极为坚定:“她永远是我的妹妹。”
宁星棠:“那清欢呢?”
淮阳侯:“清欢也是本侯的女儿,是淮阳侯府二小姐。”
宁星棠微微颔首:“姜夫人,有些事情瞒不了一辈子,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
“你应该相信你的夫君和儿子。”
淮阳侯夫人死死咬着唇瓣,眼中闪过纠结痛苦。
许久之后,她缓缓松开手,一步步后退,离开淮阳侯的怀抱。
“侯爷,你确定不后悔?”
淮阳侯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三个字:“不后悔。”
“好。”淮阳侯夫人流着泪点头,“那你们打开吧。”
淮阳侯上前扶住她,看向姜珩,“接你妹妹出来。”
姜珩点点头,动作略显沉重地推开床柜门。
床柜门一打开,除了淮阳侯夫人,就连商墨,都震惊在了原地。
昏暗的密道内,零星点着几盏呛鼻的煤油灯。
一名通体雪白的小女孩,站在密道内。
她全身上下,唯有瞳孔不是白色,而是妖异的紫色。
恍若一地霜华聚拢成形。
“雅……雅儿?”姜珩呆呆地看着她,轻轻唤了声。
小女孩乍然见到这么多人,害怕地不断后退。
宁星棠精致的眉头微挑:“哟,白雪公主。”
商墨侧眸问她:“什么是白雪公主?”
宁星棠不答,缓步走向小女孩,笑得妖娆魅惑,“宝贝儿,出来给姐姐看看。”
小女孩瞳孔颤动,颤抖着不断后退。
不小心踩到一个石子,小小的身子跌坐在地上。
掌心被沙土划破,疼得她皱起了眉头,眼泪刚溢出眼眶,她连忙擦去。
抱着膝盖蜷成小小的一团,颤抖着哭也不敢哭出声。
姜珩眼眶通红,有些不敢相信,“她是雅儿?”
她的妹妹,今年十三岁。
可密道内的小女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宁星棠点点头,拎着裙摆蹲在小女孩面前,伸手挑起她的下颌。
“啧啧,天生小美人啊。”
淮阳侯夫人看着小女孩,身子颤抖得极为厉害。
而小女孩,紧紧闭着眼,不敢看淮阳侯夫人。
淮阳侯踉跄着上前:“她真是本侯的女儿?”
宁星棠:“她患的是白化病,全身毛发都是白色,又长期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密道内,生长受限。”
她起身看向淮阳侯:“侯爷害怕她吗?”
淮阳侯眼中带着一层泪水,有震惊,有不解……多种复杂情绪。
唯独没有厌恶、害怕。
淮阳侯双腿好似灌了铅,脚步极为沉重,一步一步挪到小女孩面前。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碰一碰她的脸。
却被小女孩害怕地后缩偏头躲过。
淮阳侯心中一痛。
他伸在空中的手,猛地蜷起。
姜桁也红着眼,转头问宁星棠,“雅儿能吃糖吗?”
宁星棠点点头。
姜珩从怀中取出一颗糯米糖,小心地蹲在小女孩面前,伸出手,“哥哥有甜甜的糖,雅儿要尝尝吗?”
小女孩感受到他身上的善意,怯生生地抬起头。
只看了姜珩一眼,她又惊恐地低下头,将小脸埋在腿间。
一贯风光霁月,杀人不眨眼的大理寺少卿,此刻眼中罕见地流露茫然无措。
他仰头看向宁星棠:“雅儿不喜欢吃糖吗?”
宁星棠翻了个白眼:“大哥,你觉得她吃过糖?”
姜珩愣住。
商墨幽幽开口:“她出生就被生母关在密道,非打即骂,以生母厌恶她的程度,能吃饱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糖吃。”
姜珩这才注意到,如雪般漂亮的人儿身上,有道道青紫的痕迹。
映在她比雪还白的肌肤上,极为显眼。
“疼吗?”
宁星棠凉凉道:“姜少卿真是没挨过打,不知道被打的疼。”
“要不我打你两下,给你感受感受?”
说着,她取出一个瓷瓶递给姜珩,“里面的药丸,一天三粒。”
姜珩小心地收好瓷瓶。
他闭了闭眼,掩住眼中的痛心,轻声哄道:“雅儿,我是哥哥。”
他依旧伸着手,掌心是一颗白色的糖果,“你叫姜雅,是淮阳侯府小郡主。”
“哥哥曾在一本书上看过,佛说人生苦甜交织,有些人是先吃甜,后吃苦。”
“而有些人是先吃苦,后才有甜吃。”
“我们雅儿啊,是雪花变成的小仙女,仙女下凡,需要先经历磨难吃苦。”
姜雅小身子一颤。
她抬眼,小心看了眼姜珩,又猛地低下头。
姜珩继续道:“刚刚和你说话的漂亮姐姐是鬼神上来历劫,她也吃了十年的苦。”
姜雅动了动,怯生生地看了眼姜珩——
真的吗?
姜珩丝毫没有坑骗儿童的负罪感:“不信你问她!”
宁星棠靠在密道石壁上,双手环胸笑得美艳妖娆,“妙啊,姜少卿,我成了你们兄妹表演的一环。”